五公子“哦”了一声,“谁?”
燕平回身,神气地对几个家臣道:“快!快把向触带出来!”
五公子脸色一变,欣喜若狂,却又不能让人看出激动的模样,强行按捺下去那股流遍周身的兴奋,依旧庄严肃穆地端立在盾甲丛林中。燕氏家中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上身被绑的向触被人拥了出来,用力一推跪在五公子面前。他立刻站起来,又被人一刀捅在膝弯,哀嚎着跪倒在地。
“向将军?”五公子冷笑,“真是好久不见。我那没用的哥哥近来可好?他既然傍上了太子,怎么就把你扔下,自己逃命去了啊?”
向触“呸”一声,目眦尽裂:“姜开!你这狗娘养的!你囚禁太后,幽闭丞相,驱逐手足兄弟,到头来还要手刃太子!像你这样猪狗不如的东西,不配做我容国的王!我呸!”
他这一下唾得十分之远,正中脸心,五公子在人前颜面尽失,一边忙着擦脸,一边连呼:“乱臣贼子!打!打死他!看他还嘴硬!”直把向触打得浑身是血。向触却是咬牙切齿,也不呼痛,只是一路大骂,骂到后来再也没有力气,眼里流下两行血泪。他整个人都被打断了筋骨,又被绑着上身,一瘸一拐,朝着地上躺着的姜扬磕了两个响头,泪流满面,“我奉二公子之命,前来保护太子,现在却没有办法继续下去了。我没有颜面活下去了!”说完扑向那个黑甲武士,仰着脖子磕在他的长刀上,登时一泼血喷溅在阶前。须臾之前还高声大骂的人,头一歪就面朝姜扬死去,死不瞑目。
景荣大吃一惊:向触此人,倒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此前看他跟在公子止身边,沉默寡言的样子,却不知道内里如此血性,真是让人钦佩!只可惜,这全是愚忠,愚忠!不能审时度势啊!若是他能像燕平一样,那今后平步青云,还不是手到擒来!
身边的燕平长出一口气。景荣看他一脸轻松的模样,喟叹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人。
五公子见向触为姜扬而死,心下吃了定心丸,知道那地上的人必是真太子无疑,挥挥手就让那黑甲武士取了姜扬的项上人头。那一刀下去又是一泼血,断头的身体抽搐几下,很快就不动了。血漫到五公子脚下,他优雅地退后几步,忍不住呵呵呵笑起来,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容易了,他想,太容易了。
“天命!这就是天命!”他大笑着,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解释。“一个泥腿子,他想做国君?!这就是下场!老天都不帮他!”他挥挥手,“用石灰把他的脑袋腌起来,去拿给我那两个弟弟看看,让他们好好看看!现在姜扬已经死了!死了!他们再要和我斗,我在大政殿等他们!就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量!”
话音刚落,街口突然转过一骑,宽袍广袖的骑手匆匆赶来,也不畏惧这里刀丛枪林,下马便拨开人群走到火光中央。他瞪大了眼睛,踉跄地围着两具尸体走了两圈,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五公子停下了脚步,戏谑地望着他。景荣看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实在可怜,弯下腰拍拍他的肩:“御史大人啊,御史大人?唉,事情已经发生了……您还是……”
“发生了什么?”御史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神情却委顿得像个老年人。他神态哀戚,说话还算冷静。
景荣简短地与他耳语几句,御史抿着嘴唇坐上阶前,从袖口中摸出一枚磨旧了的竹简,又摸出一管猪鬃笔,在嘴边呵了口气,郑重地写下七个字:“叔开弑王扬于雍。”
五公子知道御史是个牛顽迂腐的脾气,这几天闹死闹活地要求见,要他离开长扬宫,一点眼色没有,可又拿他没办法。他一笔下去,就是历史,方才看他来就知道大事不好,此时走到他身前一看,看一个字眼皮就跳一次,一笔一划都是针,刺得他眼中都是血。他不满道:“姜扬名不正言不顺,而且还未登基,怎就称‘王扬’了?舍弃嫡系的子孙,立庶系的子孙,这明明违逆祖宗的家法,我杀他,为何就是‘弑’了?”
御史正襟危坐:“我只是据实以言。先君立王扬,你却杀了他,你不接受君父的遗诏,是为不孝;先君不立诸位公子而立王扬,是因为他有贤德,而你们没有,你不服,以下犯上,是为不忠;真正的嫡子是公子止,他都能够恭顺地侍奉太子,你却不能,是为不悌。不忠不孝不悌,我不知道你怎么还有脸辩驳。”
五公子大怒,一脚踹翻了他,将竹简踩在脚下,用力踩进血污里:“改!给我改!我明天就会继立为王,你要怎么写!”
御史拍了拍衣衫坐起来,不动声色地从袖中又摸出一枚竹简:“我是史官,我记下的每一笔,都是历史。史笔如刀,是要传至百世、千世乃至万世之后,都不能更改的东西。我们来在这世上一趟,是很短暂的,即使是帝王将相,也是不久之后就会灰飞烟灭,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要用我这支笔,让后世子孙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做过些什么。所以我不能颠倒黑白,我看到龌龊的事情就要唾骂,看到有德性的人死去就要为他哀恸,我不能让后人以为他们的祖先不知道什么叫忠义礼智信。我看到你的行为,不单自己要唾骂,而且还要让万世子孙都一起唾骂你。”
他执笔,又工工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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