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怀疑住在这么没有人味的地方,是不是自言自语都只有自己的回声。
钟离就这么默然坐了半晌,像是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有考虑,然后才起身走上二楼,原本笔直走向主卧的脚步,忽然在客房门前停了脚步。
客房里有人。
从门的缝隙中透出一线微光,呈现温暖的橘黄色,就好像行走在无底深渊中时,忽然划亮了一根火柴。
光线微弱却依然让人忍不住向往。
但钟离并不会为这些感概,他只是看见这光线的时候忽然想起,原来他的家里多了一个人。
那个他心血来潮带回来的被萧维信拿来当借口的小情儿,当时随手往那一扔,不知道医生后来来了没有。
他可不希望现在他客房的床上躺着一具尸体。
走他们这条道的,当然不怕死人,可任谁也不希望自己家里躺死人,毕竟换床单什么的很麻烦。
他想了想,还是轻轻打开门,走了进去。
一室光芒顿时流泻出来,在门前投下一个深色的人形阴影。刚在黑暗里坐了太久,一时不适应光线的钟离眯了眯眼睛。
然后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男人。
柔软的薄被齐胸盖着,半露的肩膀上打着绷带,因为手术的关系衣服已经被完全除去,大概因为身份尴尬也没人给他换上条睡衣,橘黄色灯光下未被遮掩的那一片肤色显得细腻而柔和。
脑袋陷在枕头里,露出大半张弧度柔和的脸,可能因为输过了血的关系,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略显红润,双眼裹着纱布,入眠时的五官舒展开来,显得愈发安静无害,连头发都软软的,温顺地贴在枕上。
眼睛很快适应了橘黄色的暖光,钟离慢慢走到床前,微微弯下腰去,看着沉睡中的张明羽。
对方呼吸平缓悠长,大概是一场无梦的好眠,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如此安稳,不知道该说他淡定好、还是缺心眼好。
大概是钟离挡住了灯光的缘故,原本睡得很平静的张明羽忽然微微皱起了眉,然后朦朦胧胧地转了个身,往有灯光的地方努力拱了拱,直到整个人脱离了钟离投下的阴影沐浴在灯光之下,才又继续安稳地睡去。
钟离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这么喜欢光么?当自己是什么,海边的向日葵?
可惜,所有人都已经身在深渊了。
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摸索着从口袋中拿出一片薄薄的刀刃状东西。
这玩意儿他几乎都遗忘了,看见张明羽才想起来,躺在床上的人对这玩意儿似乎有种难以言说的执着。
他掂了掂,然后随手扔到熟睡的人枕边。
枕头因此而微微凹陷下去,更清晰地显示出那张睡颜。
钟离顿了一下,原本想收回的手却向相反方向伸去,指尖在张明羽脸上轻轻划过,一直划到下颔。
他的指尖在那停顿了数秒,然后忽然抬手“啪”地一声按下开关,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在整个房间阴影的伴随下转身离开。
窗外,天色泼墨也似,阴云愈浓。
听到门被关上的“咔嗒”声,又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个人真的已经远离之后,原本看上去已经陷入深眠之中的张明羽忽然动起来。
轻巧地掀开自己身上的薄被,张明羽的动作犹如潜行的猫般悄无声息,伸手揭下双眼上的纱布,一点一点异常小心地睁开眼睛。
视线里,枕边属于黎昕的光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从未失去过。
是的,虽然还有点吃力,但他已经能够看得见了。
之前那群医生折腾了半天才终于离去,当时张明羽仍旧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他一直等到体内的肌肉松弛剂和麻醉剂的效用过去才总算恢复了点行动力,当时反复听了好久,试图摸清附近有多少人守着,最后却惊讶地发现附近只有他一个人。
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那段时间这个地方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会动的生物。于是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取下眼睛上的纱布,惊喜地发现虽然还略有模糊,但视力已经明显在恢复。
看来那群医生虽然治疗方式简单粗暴,竟意外地有效。
彼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必须离开这里!
可当他按捺下心中的波澜想要试图找回自己丢失的东西以及观察四周环境准备寻觅脱身路线的时候,却好巧不巧地在这当口听到了大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来了!
张明羽只能迅速躺回床上,将纱布贴回原本的位置,假装已经入睡。
当那个男人带着熏然酒气的冰凉手指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他差点吓了一跳,却只能任由对方流连而不敢稍有动作,甚至配合地做出一副睡迷糊了的表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都仿佛凝固,那人却忽然转身离去,随之而来的还有细微而清脆的声音。
等他再次揭下纱布睁开眼,眼前却是一片暗色,令人熟悉的黑暗,却也是令人忍不住厌恶的黑暗。
好在至少,光刃回来了。
张明羽伸出手去,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口涌起一阵微凉的刺痛,虽然他早就已经发现,那里原本致他于死地的那个伤口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却仿佛它只不过是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在某个猝不及防的时刻,跳出来提醒他那些既定的事实。
将手抚上胸口的时候,才记起自己还光裸着,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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