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死死撑在膝头,桑陌怔怔地看着去世的妹妹,半晌方道:「后来,她嫁给了太子则昭。」
太子缠绵病榻多年,时日无多。不知是谁进的谗言,说要用民间冲喜的法子,保不齐还能留下一滴血脉。也只有父亲和后母那般利欲熏心的人才会奢望这样飘渺的希望,竟然千方百计将小柔推到了那个几年来未曾下床走过一步路的则昭身边。
太子大婚,举国同欢。京都绵延数里的迎亲队伍里,太子妃的凤辇金光熠熠,华丽不可一世。纱帘轻动,挤在人群中的兄长只看见喜帕底下那一张红艳艳的嘴唇半弯半翘,皓如白玉的腕上还缀着一朵红花。
「再想想,嫁给则昭也挺好,至少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也算是个安稳的归宿。」桑陌终于回过头,对空华低低说道。他额上青筋暴起,裸露在衣领外的脖颈上再度绽开血痕。
离天明还有很久,越来越剧烈的痛苦会将气息微弱的艳鬼完全摧毁。空华揽着他紧紧绷住的身体,低头要将解药哺入他口中。
桑陌却挣扎着扭头躲避:「是我的错。」
他固执地紧闭双目,噬心的疼痛让他完全陷入对往昔的自责中:「则昭死了以后,她落发出家,再也戴不得红花。她原本可以母仪天下的!我却帮你毒死了则昭……是我让她三百年来世世无依无靠,今生今世还不得幸福……是我毁了她……我毁了我的亲生妹妹,我唯一的至亲!」
心被狠狠揪起,不是因为命途多舛的女子,而是眼前这个哀恸不已的艳鬼。空华将他不停挣动的身体牢牢按进怀里,肩头一阵锐痛,是艳鬼在咬他:「不是你的错,则昭注定做不了皇帝。」
不知道他是否在听,只觉得他的牙嵌得更深,疼得钻心裂骨。紧紧抱着受尽疼痛煎熬的艳鬼,地府中无爱无欲的冥主鼻腔酸涩,第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是我亏欠了你。」
「抱我。」桑陌说。语气飘忽得似是一声叹息。
汗水洗去了厚厚敷于脸上的铅粉,艳鬼费尽心思描画出的明艳面具撕开道道裂痕,露出已然崩溃的真实。眉梢漫不开风情,灰瞳里的妩媚放纵荡然无存。嘴角再也勾不起来,再也做不得冷嘲热讽的骄傲模样,再也不能借一口尖牙利齿来掩饰暗地里的心伤难过。
空华用衣袖细细擦拭他的脸,不染风尘的墨黑袖口上,粉渍斑斑驳驳,仿佛那破碎的三百年光阴。梓曦已不在,则明已不在,连当年的则昕、小柔都已不在,那段久远的往事早早成了历史中的尘烟,楚史中亦不过是寥寥几页的泛泛之谈。众人都已忘却,唯独这艳鬼却还牢牢记着,心心念念地强迫自己不许忘记,哪怕是树间飘落的一片秋叶都不许记错它的模样。他固执地把自己禁锢在那个早已不存在的年代里,独自担负起故去所有的是是非非。
残妆剥落,这只在人前嚣张无礼放浪形骸的艳鬼有一张如圣人面前最矜持的学生般的清秀面孔,最适合不过在幽篁竹间谈文煮茶调琴弈棋,而不是徘徊世间饱受摧折。空华捧起他的脸,吻上他泛着青白色的嘴唇,用舌头耐心地叩开他紧咬的牙关,细心地舔过他口中每一处。怀里的人没有如往常那般抗拒,只是柔顺地接受着,生涩而安静,乖巧得近乎麻木。唇舌相触,齿间亦是满满的酸楚滋味,越吻到深处越觉心酸,身体深刻地怀念着什么,心底却空虚得只能借由辗转的唇瓣和相缠的舌来求得片刻满足。
桑陌、桑陌,楚氏皇朝再也回不来了,梓曦、则昭、则昕、小柔……谁都不再是过去的那个人。仇怨也好,恩情也好,谁负了谁,谁欠了谁,一切都归罪于谁……只有你一个人记得,苦苦被过往纠缠,却没有人会来同你辩个明白,守候于苍凉岁月的痛苦莫过于此。
手指抚过他无论怎么吻都无法显出丁点血色的唇,空华在他灰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忧伤:「桑陌,我想记起你。」
记起当年的你,当年的竹马之谊,当年的相伴相依,甚至当年的貌合神离,当年的丑恶算计。不能只让你一个人留在那里,让你一个人负担所有的爱恨,承受所有的责罚,忍受所有的寂寞。至少有那么一个人能陪着你,陪你一起回忆从前,陪你踏遍从前所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陪你谈论你所记得的每一个人物,让你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不再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是……桑陌,我想看你真正的笑颜。
桑陌沉默地伸出双臂环上空华的脖颈,衣襟被拉扯开,赤裸的胸膛仿佛畏寒般贴上空华的,似是在寻找着慰藉。空华爱怜地吻着他的嘴角,绵密的轻吻自额头一直洒落到耳旁。桑陌忍不住闭起眼睛扭头躲闪,空华将他的耳垂含进嘴里吸吮舔舐,直到他难耐地蹙起眉头:「桑陌,看着我……」
艳鬼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空华一遍又一遍地吻着他的眼角,感受他睫毛的颤动。舌尖一路往下,火光之中,一道道血痕狰狞地盘旋在白皙的肌肤之上。空华用牙齿咬啮着桑陌的锁骨,指尖沿着鲜红的痕迹将他百般爱抚。手指下的身体颤抖着,噬心的疼痛使他紧紧绷起不愿放松,敏感的触觉又使他因旁人的抚触而获得快感,痛苦和快感在艳鬼苍白的脸上交相缠绕,抿起的唇快要咬成一线。空华冷不丁一口咬住他胸膛上的小小凸起。
「唔……」始终静默的桑陌终于倒抽一口气,紧咬的牙关中逸出一声呻吟。
空华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在他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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