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话,直到他老爸上了飞机都他都没有说出口。
自己从很小就在学游泳,家里这些年花了不知道多少钱,事也做绝了。就说这次改户口的事,奶奶那边一听脸都拉到胸口去了,长子独孙的,这户口一改,用老一辈的话说,就是没人养老送终了。可就算这样,他爸他妈也硬着头皮将事办了下来。
如今跨越半个中国,拎包入住,来到祖国的最东边,咸腥的海风像是融入了空气里,陌生的土地和人,好在是一样的天空,一朵祥云正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翻涌升腾,他也是踌躇满志,渴望一飞冲天。
这么怂的话,打死他都说不出口来。
接下来两天,他们父子二人去医院看望刘指导,他有缘无分的新教练基本都是昏睡的多醒的少,而且醒过来了精神也不太好,通常这个时候人家一家子都是眼泪汪汪的握着手,相顾无言,他们凑上去说多了总是不好。
一转眼第三天了,吴淮老爸的假期眼瞅着就要结束,趁着这天刘指导没和他的爱人两眼泪汪汪,便问出了隐藏在心里的问题,我家这个娃怎么办呐?
刘永宁盯着吴淮看,吴淮硬生生从刘指导那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上看到了那么一丝不喜。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是换了他在那个角度上,他知道自己肯定也会对这个学生没什么好感,克师。
只听见刘永宁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你先回学校,自然有教练带你,先跟训,等我病好了再接你回来。”
这句话没什么问题,这个情景说这个话恰到好处,前因后果解释的清清楚楚,然而吴淮还是一脸的茫然。
回去,先回去学校,可以。
有教练来带自己,那个教练是谁?寄人篱下能比正式拜过的老师好吗?那教练是男是女什么脾气他都不清楚。
最后,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自己寄人篱下,岂不是要三个多月的时间?而这三个月正好包括了一个最关键的暑假,里面还有自己磨拳霍霍的省青少年游泳锦标赛。他一直惦记着这次的比赛,就指望着能拿个好成绩,到时候刘指导再帮着自己推一把,一举将自己送进省队里。
这要命的时候,等刘指导病好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奈何,刘永宁的话没错。
他心里也苦啊。
他摊在床上这样确实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今年他打算送上去的可不光吴淮,还有原本带的两个队员,那情分可比吴淮深厚多了,他不也只能干瞪眼。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家都茫然了,未来怎么只能先走着看。
吴淮陪着父亲在小宾馆住了最后一天,第二天中午将人送上了飞机。临行前,父亲反复叮嘱,然后将一张银行卡郑重地放在了他的手心里。注视着飞机飞离跑道,消失在蔚蓝的天空,他怀里揣着一张银行卡和三百块钱的现金,迷茫地坐上计程车,载着家人对自己的期望,回到了省泳校。
他对这个泳校很陌生,目前为止只知道从大门口怎么去宿舍楼,就连训练的场馆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路上听见的语言都是叮铃咣当的粤语,他估计也就听懂一句:恭喜发财。
这个点儿正好是午休的时间,太阳顶在头顶上,火辣辣的热,影子在脚底下团成一团萎靡不振的。吴淮拍了拍裤兜里的银行卡,咬紧了牙。
这是他妈妈的工资卡,勉强够他来到这个沿海城市的月消费。他很清楚自己是踩着父母的血汗站在这里,回报父母是他奋斗的一部分理由,也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带着父母腾飞。
回到宿舍,下午两点二十分,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屋里睡觉的舍友,纷纷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上下层的铁床发出嘎吱的声音,密集在短短三秒钟内,然后又骤然消失,大家嘟囔着又翻身睡下了。
搞运动的普遍缺觉,能多睡十分钟,绝不会九分钟起床。通常来说,午休时间都到两点半结束。
吴淮反省了一下,十分钟的时间在哪儿都能混过去,该再晚一点回来的。
“站住。”一声低吼,靠窗户的床位坐起了一个男孩,正掀开蚊帐警惕地看着自己。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棂,金色的浮尘环绕着他,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很漂亮,眸子黑漆漆的像是一颗来自深海的宝石,里面闪烁出淡淡的霞光。
他凝着眉质问:“内海宾个?”(你是谁)
吴淮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只是为了预防错误,他选择先闭上了嘴,指了指靠在门边的这张床的上铺。
他前天来省游校报道,当时就铺好了床,那时候正好是训练时间,房间里没有人,他本来以为晚上会认识自己的新室友,奈何这一折腾就是四天。
“哦。”那男孩恍然大悟,露出笑容,“新人喔。”
吴淮听懂了,点头,笑开颜,努力释放自己的善意。
“新人?”
“新人来了?”
“我睇一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时间只见眼前白浪翻涌,一个个晒成非洲人的小黑孩从蚊帐里钻出了脑袋,亮晶晶的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就像是一束束的探照灯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吴淮心跳如雷,脸上却扬起阳光灿烂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说:“你们好,我叫吴淮,来自四川,今年十五岁。”
“四川人啊。”最先说话的那个人也改成了普通话。如今全国推广普通话,这么大的孩子都必须掌握第二门“外语”,这男孩说的普通话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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