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摩尼背对着马从戎刹住了脚步。脸上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重新活泛:“嗨!你不早说!”他原地做了个向后转,依旧是一脸喜气洋洋的小春风:“那没办法,他不在,我一个人边玩边等吧!”
不等马从戎回答,他拐进走廊继续冲锋,大模大样的直接进了霍相贞的卧室。整栋楼全通着暖气管子,卧室里尤其是温暖如春,并且是晚春。放下皮箱脱了衣裳,他自己给自己铺床展被。被子是羽绒被,又轻又软又蓬松,像一朵云包裹了他。他躺好了,又把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这是他的特权,他知道自己在霍相贞的心中与众不同,也许是沾了灵机的光,也许不是,他希望不是。
天冷,越发显出了热被窝的可贵。他懒洋洋的闭了眼睛,睡得香甜而又缠绵。然而在梦里忽然打了个激灵,他一睁眼,正好看到了刚刚进门的霍相贞。
霍相贞向大床上扫了一眼,扫得心不在焉。白摩尼看出他气色不善,立刻加了小心:“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相贞坐到了床边的一把大沙发椅上,军装上衣和大氅已经脱在了楼下,他身上只剩了一层白衬衫与黄军裤。两边的胳膊肘架在椅子扶手上,他直着眼睛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了,扭头去看白摩尼:“嗯?”
白摩尼一掀棉被坐起了身,加重了语气做重复:“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相贞移开了目光,冷淡的答道:“刚到家。”
白摩尼伸长手臂去摸了他的脑袋:“刚到家就来看我?马从戎告诉你我来了?”
霍相贞的头发长了,又上了一点点生发油,看着分外服帖,连带着一个脑袋都体面了许多。慢慢的攥下了白摩尼的手,霍相贞的手很干很凉,把白摩尼的手一直攥着撂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无意识的将手指合拢又放松,他魂游天外的揉搓着手里这只软而潮热的嫩巴掌,对床上的白摩尼则是一眼不看。
于是白摩尼继续开口:“大哥,头发长了,该剪剪了。”
霍相贞被他左一句右一句的闲话说回了神:“好,晚上我找马从戎。”
白摩尼对着他坏笑:“你找他干什么?”
霍相贞当即也笑了:“我找他给我剃头!小崽子,你少对我挤眉弄眼。好好的小伙子,别学一身娘们儿习气!你说你为了他,对我嚼了多少舌头?”
白摩尼一立眉毛:“是他欺负我!你别看他慈眉善目像个人似的,他才不是个好坯子呢!再说我今天也没嚼舌头哇,我什么都没说呀!你干嘛那么帮着他?你跟他亲还是跟我亲?”然后他对着屋角方向一偏下巴:“去,把那个箱子拎过来!我说过我要为你去学门手艺,今天就给你露一手!”
霍相贞松了他的手,当真起身走去拎回了小皮箱。小皮箱平放在大床上,白摩尼一摁箱子暗锁,只听“喀哒”一声,箱盖自动掀了,箱中衬着一层厚厚的黑丝绒,黑丝绒上嵌着一排雪亮的剪刀剃刀,大小尺寸俱全。对着箱子一伸手,白摩尼仰头问道:“怎么样?往后我做你的私人理发匠,你愿不愿意?”
霍相贞真是意外了。高高大大的站在床边,他背过双手弯了腰,俯身细瞧那一排精巧的小刀剪,额头几乎蹭过了白摩尼的鼻尖。看清之后,他抬头对着白摩尼一扬剑眉,老气横秋的没好话:“胡闹!你就给我学了这么一门手艺?我还当你是要上进了!”
白摩尼不听他的话,只看他的眼睛。听他的话白摩尼要气死,可是看他的眼睛,白摩尼又能溺死。霍相贞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对他独有的一点亲昵全藏在了目光里。对他再骂,眼神也是暖的,带着一点不分彼此的笑意。
双手对着霍相贞一合十,白摩尼嬉皮笑脸的拜了拜:“大哥,你就让我给你剪一次吧,我的手艺再坏也比上清丸强。上清丸把你剪成二愣子了,你都不在乎;我可是去东交民巷的理发店里找了个白俄理发匠回家,特地跟人家学了好几天!你信得过上清丸,信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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