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赶紧骑上自行车,带了老太太去菜场找。菜场里买菜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柱子急躁而勇猛地拨开人群寻找着,终于在卖干菜的地方找到了王小川。买干菜的人正在不高兴地数落着:“你是谁家的小孩子?你爸爸妈妈呢?你在我这里站了一下午了。你说你爸爸妈妈是谁,我带你去找啊,我不是坏人。”任他怎样说,王小川就是不回答,睁大一双眼睛,怯怯地望着来来往往买菜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脚下的一个装满了青菜的提篮。
看到柱子的身影后,王小川一下子泪如泉涌,喊了一声:“柱子哥哥。”哭着跑了过来。柱子俯下身子一把抱起王小川,这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
老太太随后也找了过来,心疼地问王小川:“小川,你怎么不跟着奶奶呢?”
王小川说:“奶奶你没有提篮子就走了。”
类似的事情几天后又发生了一次。这次是上午,周秉昆来了之后,和柱子坐在楼前空地上聊天,商量着要去哪里玩;老太太牵着王小川转悠,不知不觉地走远了,但是还在柱子的视野之内。
柱子一边陪周秉昆说话一边望着远处老太太的身影,看到老太太丢开了王小川的手,王小川跟在老太太身边,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过了一会儿王小川撒腿向这里跑过来,嘤嘤地哭着对柱子说:“奶奶不要我了。”柱子心想这是老太太在跟王小川开玩笑呢,就笑着对王小川说:“是因为你不听话吧,你爱哭,奶奶才不要你。”
说完了,又警惕地觉得不对劲,因为老太太教育王小川是很谨慎的,从来不拿这样的话来吓小孩子。柱子想起上次老太太把王小川忘在菜场的事,急忙抱了王小川站起来,和周秉昆一起走到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皱着眉头对柱子说:“奇怪,我转了个身,突然就找不到小川了?这孩子跑到哪里去了?”
周秉昆笑道:“奶奶,王玉柱怀里抱着的不就是小川么?”
老太太凝神看了王小川好久,似乎放心了,问柱子道:“柱子,你在哪里把小川找到的?”
柱子觉得事情严重了。
王芃泽的回信很长,询问了柱子、小川、老太太的情况,接下来写的是自己工作地的风土人情,看上去荒无人烟,走路去最近的村子得花两个小时,但是景色很美,很壮观,真正的北方,到了冬天估计会很冷。柱子觉得王芃泽的回信有些单调,多数内容不介绍他也能想象到,因为王芃泽这次去的是东北嘛。
他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总觉得王芃泽回信时躲躲闪闪的,故意避开了许多东西。他又把前边的文字仔细读了一遍,注意到王芃泽确实没有提及姚敏和姚瑞,这才觉得遗憾的感觉稍稍淡了些,总算是从这封信中发现了一些秘密。
柱子把信带在身上,有空儿就拿出来看,看王芃泽的字体,想象王芃泽描述的东北的风景,一旦开始想象他就不愿停下来。他会突然间很讨厌南京这个地方,而对王芃泽所在的远方充满越来越深的向往。那些孤单的风景,不应该让王芃泽孤单一人去面对,他本应该陪在王芃泽身边的,可是现在却远隔在千里之外。
写信这样的事情,一旦开始就会你来我往地重复下去。柱子开始考虑下一封信,他拿不准该不该把发生在老太太身上的事情写给王芃泽听,他怕王芃泽知道了会发慌,他觉得王芃泽有权知道,但是知道了又会影响他的工作,老太太最怕家里的事情影响到儿子的工作了,好几次她对柱子说,她认为一个男子汉应该从事业中找到尊严。
暑假快结束时柱子把送牛奶的工作辞了,拿出更多的时间陪老太太和王小川。有一天老太太突然很像去看看王芃泽的父亲,柱子便骑了王芃泽的大自行车,带着老太太和王小川去郊外上坟,烧冥币的时候起了一阵微风,烧了一半的冥币半黑半花漫天飞扬。王小川以为是游戏呢,欢呼着去捡。柱子也急忙跑着捡回来,可是老太太拉住他,说不要捡,被风吹了才好,被风吹了芃泽的爸爸才能在阴间收到。
这句话让柱子不由自主地又一次开始思考人生这个话题,他望着眼前的一切,懵懂的王小川和他的已经阴阳相隔的爷爷,突然间似乎明白了许多道理,什么尊严什么事业,都会像这化为尘灰的冥币一样冰冷而无意义,远比生命结束得早,而亲人的思念还在无怨无悔地坚持着,比人生更长久,比人生更坚强。人生脆弱而又短暂,真正真实的该是陪在亲人的旁边。
回到家后,他立刻趴在桌子上给王芃泽写信,把发生在老太太身上的令人担心的事情仔仔细细地写完整了。骑车赶到邮局,把信投进信箱之前他又有些犹豫,但是最后毅然决然地笑了笑,站在信箱前飞快地吻了一下信封,丢了进去,心里默念着:叔,别顾事业了,回来吧。
九月,柱子接到了王芃泽的回信,说会在十月回南京探亲,到时候会带老太太去看医生,在他回南京之前,拜托柱子能经常去看望老太太。于是柱子每隔两天就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到老太太那里住一晚。老太太觉得奇怪,问柱子你最近怎么了。柱子笑着说我来等我叔回家呀。老太太说芃泽十月才回来呢,想了想又笑着告诉柱子,如果芃泽能在十月中旬回来,刚好赶上过生日。
国庆节之后的一天,柱子突然预感到王芃泽要回来了,他激动不已,下午第三节课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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