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有律,凡男子二十到五十九岁为丁,无论在州在野,有一丁以上的民户都须承担夫役。
延州如今同它处不同,城复不到一年,人丁稀少,是以役夫不够,只能将夫役年龄降低至十六岁。
顾延章家中五兄弟,加上当爹的顾清峦,有六丁,又无人有官身,家中并非官户,无论如何,这夫役都是躲不开的。
春时夫役要修堤修筑岸,有了水患天灾,又要征召“急夫”,此外,夫役还要筑城﹑开河﹑挖路,乃至采矿,战事运送粮秣、军需,桩桩件件,都不是便宜的差事。
从前富人被征夫役,往往多多使些买役钱,请人顶替自己,或是买通了户曹书办、下头的里正,尽量不去应役。而穷人被征夫役,被扒掉一层皮是难免的,就算赔了性命进去,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哪有修堤修坝,挖矿开河不死人的?!
只是死多死少的区别而已。
顾平忠想到这个法子,一时浑身都舒坦起来,道:“如今城墙是修完了,只剩下些敲敲补补的,倒是可惜,只好分派那顾家老五去北边挖矿,我同管役夫的弟兄说一声,叫他多给些重活,少年人火气大,说不得便要争吵,到时候给他捏一个不服管教的名目,拉去打个三五十板子,凭你再爱舞枪弄棍,碗粗的棍子砸下来,便是铜皮铁骨,也得去个半条命——只要不要当场打死就好,打死了也不要紧。”
“若是没打死,届时扔去棚子里,不去管他,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自家就送了命,连手都不必脏了,叫旁的役夫拖去废窑洞里扔了,干干净净。”
他看了一眼郑显,又道:“若是他当真不受管,仗着自家有功夫闹了起来,就更好了,不用捏名头,便实打实的是不服管教,直接拖出去杖毙,也算是送管役夫的弟兄一个立威,省得他整日说那些个农户难管教!”
顾平忠见郑显的面色稍霁,复又补充了两句,道:“若是他不肯应役,我正好就叫家中弟弟奏报衙门——无故不应差役,顺理成章便能关去大牢里,到时候吩咐狱卒好生关照,过上十天半个月,人不死也得半疯,待要出来了,再饿上七八日,自然而然便能跟他爹娘下去团聚……这一桩,须不必押司插手。”
顾平忠这一番打算,确实是丝丝入扣,老辣非常,把顾延章的条条路都算到了,也准备好了应付的手段,无论他往那一处踩,都要落到陷阱里。
郑显听了,便不再多言,只点一点头,道:“我不管你怎生做,我只管不要闹出事情来……只不要拖我下水,旁的你自家拿主意!”
这一个衙门的押司,伙同一个城中的富户,为了人后头泼天的财富,便在此处算计起旁人的性命来,半点不觉得良心有愧,更不觉得这是违法犯律。
顾平忠见他口气软了下来,心中终于松了口气,笑道:“押司放心,我自会做得干净,不会胡乱牵连——我也不会莽撞行事,一会,便去见一见那个顾家老五,瞧瞧这些年,他有没有些长进!”
郑显“嗯”了一声,面上也舒缓了几分,道:“上回你叫人送来的柿饼,是哪一处来的?我家里头小孙倒是喜欢,你把门铺说了,我叫下人去买。”
顾平忠忙道:“多大点事情,一点小吃食,哪里有这么麻烦,我只叫人再送来便是——是特从广南西路转来的,说是有一处平乐县,专产霜糖柿饼,甜丝丝的,个也大,还橙黄橙黄的,比起北边的味道要香口许多,我上一回叫人带了一车子回来,既是押司喜欢,多少都尽够的!”
他口中恭维,心中早算了一笔账。
这一批广南运来的柿饼,光是途中人力都花了数百贯,本是要卖去灵州,这姓郑的面上是只开口要了点吃食,其实口口都是吃的银子……
一个押司都这样难打发,从前顾清峦生意做得那样大,同州中官员都有交际,究竟得耗费多少银钱,才能有后来的家业……
顾平忠突然就想到了那些个每年白白分出去的商路收息。
虽不是自家的钱,他也跟着有些牙疼起来。
商户果然还是不好。
还是死活也要把儿子给拱上去,哪怕只是得个特奏名,或是花钱买个官,也要有个出身才行!
还有媳妇……
大家出身的闺女看不上自家这样的商户,等得了顾清峦的身家,重金做聘,总有那等落魄人家肯舍出个把女儿吧?
实在儿子扶不上墙,能把孙子扶上去,也算是没有白忙活。
只是那等落魄书香的女儿,又有几分才学,能不能生养得出个做官的孙子!
顾平忠一面围着郑显打转,一面在想着家中的大行小事,又算一回银钱,还想一回顾家那行五的小子如今的情况,等出了郑家的门,他看一看天色已完,匆忙回了府。
回到家中,他也不忙别的,想起那顾延章住在某间客栈之处,便遣人悄悄去打探一番。
等到晚间,果然手下人回来答话,把日间打听到的一一答来。
“一行十人,有三个小厮,三个小丫头,一个厨娘,一个健仆,原本说是还有两个镖局护送的,想是因着到了地头,今日已经不在了。”
顾平忠听着,倒不觉得这顾家老五有下人伺候多出乎意料。
既能从延州城逃走,哪怕再是仓促,身上也不会不带钱财。况且顾家万贯家财,随便携一点,都尽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相反,这一副排场,对于往
喜欢娇术请大家收藏:(m.dmbook0.com),爱久久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