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妈扶着李慷躺在自己怀里,抚摸着他满是青紫的脸,眼泪一滴滴掉在李慷脖子上。
李慷笑了笑,流出了眼泪,这是他从回到李宅开始就渴望却从未得到的一个怀抱。好一会儿,李慷醒了醒脑子,慢慢地站起来,走向李恭。
从始至终,李恭像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两手交叠拄在拐杖上。
“你赢了。”李恭平静地说。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李慷扶着门槛坐在了他脚边。
“我的命。”语调中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是十分确定。
李慷靠在门上,擦掉了嘴角的血,笑了笑,说道:“原来是,但现在不是了。”说着,从李恭手上拿下了那枚黄玉扳指。
“现在,我只想要这个。”李慷把戒指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吃力地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像是要摔倒,却一直坚持着,迈过一个个黑衫,甩开了贺妈和所有蓝衣服的手,走了出去。
李慷就这么一拐一拐地走着,摔倒了把着墙站起来继续走,走得脚都麻木,到最后精神已经恍惚还是没有停下来。这条是他过往三十年每天都要走的路,今天它格外的漫长。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终于又看到了码头。
这一次,他赢了,他亲耳听到李恭说的自己赢了,是靠自己赢的,这个扳指现在不再是李家的嗟来之食了。
他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想去上浮桥的地方,有个他经常歇脚的桩子,把扳指放上去。但是他没力气了,摔倒在了离那里只剩几步远的桥上。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李慷听到了何冠海的声音,他慢慢的翻过身,靠在旁边的一个桩上。
“李慷?!”关打在他脸上时,何冠海惊叫出了声,放下枪跑了过去。
“冠海。”李慷含着一口血流了出来,笑得一如他昨夜的样子。
何冠海看着他满身的血,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想按住李慷的伤口让伤口不再流血,但现在的李慷好像哪里都在出血,又好像哪里都没有。
半晌,他终于喊出了声:“快!叫医生!!!”
李慷拉住了何冠海,说道:“来不及了,冠海,我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不行!不行!你惹出来这么多麻烦,你不能死,你死了,我怎么,我怎么和老钟头交代!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何冠海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慌乱得像自己嘲笑的那样,像个“什么都不是的家伙”。
李慷抓住冠海,一滴泪正滴在他手上。
“冠海,我这辈子,从来都是个笑话,可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
“你别说话,你会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何冠海拉着他的手,安慰着他,但其实是在安慰自己。
“帮我把这个,还给恭先生,”李慷把扳指拿了起来,“他是李家的大先生,李家也是唯一的李家。还有请你帮我告诉他,我会告诉父亲,这不是他的错,千万不要怪罪他……”
“慷……”何冠海拿起戒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把命交在你手里,我放心。”
李慷抓着何冠海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何冠海跪在地上,蜷在李慷手边,失声痛哭。
第36章
大年夜,春节之际,各处都是烟花爆竹,还有一声声的祝愿,街上的商铺都上了板子,只有黎曙的酒馆突然开了门,里面只有一个人在喝酒。
何冠海面前摆了十几个空瓶子,他抱着头,趴在桌上。
黎曙慢慢地走过来坐下,叫人送了两瓶酒来,倒在杯里。
“这酒……为什么……喝不醉……”何冠海没有动,瓮声瓮气地说。
“你醉了。”
“我醉了为什么还能听出来,”何冠海猛地抬起头,冲出一股酒气,“你想说他蠢!”
“我是想说他蠢,蠢得无可救药。”
“我就一晚上没见他,就去吃了几个饺子,他就从一个蠢货,变成了一个……不能再犯蠢的蠢货……”何冠海抓着头发,把头发抓得乱七八糟的,又使劲揉揉脑袋坐起来,“程先生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了。”
“丁山和白毛都死了,杜虎断了条腿,李慷的人,活着的明天就要下大狱,死了的——就死了。”何冠海颓废地靠在椅背上,垂着头,闭上了眼睛。
黎曙喝完了自己那一杯又倒上,也给何冠海的杯子里倒了酒。
“他让我告诉恭先生,李家还是只有一个。”
黎曙一口一杯地喝着辣喉咙的酒,直到辣出眼泪。
何冠海由人扶着回到家时,发现房间里有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何冠海把扶着的人使劲推走,眯着眼看是谁。
“谁!”何冠海大着舌头喊了一声。
背影转了过来,微笑地看着何冠海。
何冠海使劲睁大眼看,但直到走近时才看清,站着的人是冯雁清,他思念多时的冯雁清。
“冠海!”
何冠海错愕地摸了摸她的脸,不敢相信真的是她。
“真的是你?”何冠海喃喃地说,像是做梦般自言自语,一把把雁清抱在怀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雁清也搂住了何冠海,说道:“真的是我!本来几个月前就该回来了,但是突然父亲有事要我在外面办,办了这么久。你的信我也收到了,我很高兴,而且其实我知道你经常在后面跟着,但从来没来说过话。你还来提亲,还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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