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我自知了你的身分,出席文会诗会的时候便多有避忌,又不住在客栈里,只有远远看过他一眼,并不曾正面碰到过。」
「那……?」
「耀之还记得之前在书院带过你一阵子的光显师兄么?师从文溪先生的那位。」
「自然。」
「他是隆兴十二年中的举,因丁忧迟了一届才考,前些日子才刚上京,眼下正住在高升客栈里。他因手头拮据、对今科也不十分有把握,便在一次文会上接受了令兄的招揽,目下正在颍王府里住着,结果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儿。」
「喔?」
「颍王府……似乎与北雁有往来。」
因兹事体大,宁睿阳说到此处时嗓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会有什么人将话听去了一般:
「据他所言,颍王这些日子突然变得大方不少,半个月前还私底下接待了一支从北边来的商队,从商队主人手里买下了五名身手不凡的护卫。那几人平时十分沉默,他只有一回蹲茅房时偶然听得了其中一人开口,却是操着北雁口音的……他心下觉得不妥,便假借替颍王拉拢人脉私底下将这事儿告诉了我。」
「北雁……?」
闻言,萧宸心下微微一悚。
他虽不认为萧宇为人有何原则可言,却不觉得对方会在还未真正走投无路的时候,就冒险接触随时可能令其身败名裂的北雁势力。尤其潜龙卫一直关注着颍王府,传来的情报里却从未提起这点……无论好友方才说的消息是真是假,对萧宸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若敏行所言为真,便意味着负责监视颍王府的潜龙卫有了漏洞,对颇为倚重这支力量的萧琰和萧宸自然是极大的祸患;可若敏行所言有误……那就代表他和敏行的交情已经入了某些人的眼里,并因此将敏行当成了设计他的突破口。
因眼下并不能确定情况是哪一种,萧宸想了想,终究没将友人可能被利用的事说出口,只是点了点头,沉声道:
「明白了,这事儿我会留心。你应考在即,就不要分心关注这些了。」
「嗯。我只是怕你一时不备着了颍王的道儿,才急着将此事告诉你。」
见好友的态度十分镇静,宁睿阳这才放下了近些天因此事一直悬着的心,语带感慨地叹息道:
「也就是这种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你明明比我小了好几岁,可应对起这些事儿,却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半点波澜不曾惊起……所谓虎父无犬子,大抵不外如是吧。」
「……你似乎忘了一点:那位颍王可是我的异母兄弟。」
「呃……」
青年还真忘了这点,不由尴尬一笑、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
「烦心的事儿就先放一边吧──眼下时候也不早了,不如留下来用个晚膳再走?」
「敏行不是忘了自己还有半个月就要应考了吧。」
萧宸微一挑眉,「我还期待着在御林宴上见到你呢。」
「呜,总是紧绷着也不好嘛……今日之后我便要闭门冲刺了。王婶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心思才请到的,烧的菜可是出了名的好,这两天还特意用家传秘方炖了汤,足足在火上煨了一天一夜才成……我舌头有多挑剔你也是知道的。要不是想着你下午要来,我中午就把汤喝光了!」
「……那我喝了汤就走。今日本没打算在外头用膳,若回去迟了,就怕父皇空着肚子等我。」
「呃……那好吧。」
听好友抬出了「父皇」做理由,一想到那位帝王就发怵的宁睿阳也没敢再坚持,点了点头后便自起身出了书斋、到厨房替友人装汤去了。
因青年此前说了有「要事」相商,萧宸进屋商谈时并未让安远跟着一道,而是让他守在了门前。可见宁睿阳一进一出、竟匆匆由厨房端了碗汤来要给自家主子喝,身负重任的安远哪里还坐得住?当下赶忙拦住了萧宸拿起勺子准备用汤的动作,取出随身携带的试毒器具当场测试了起来。
萧宸虽不会因安远的尽职而动怒,可当着好友的面整上这么一出,却仍不免有那么几分尴尬……好在宁睿阳本就是个心大的,对此并不以为忤,反倒还有些自责地一声叹:
「是我疏忽了……抱歉。」
「你也是出于好意,何需介怀?」
说着,见安远一番测试后点了点头表示无虞,少年这才接过汤碗拿起汤勺,当着两人的面将这碗香气四溢的汤喝了个底朝天。
不得不说,王婶的家传秘方确实不凡,一碗炖汤集齐了无数食材的精华,喝来却不仅不觉油腻,更有种齿颊生香、通体舒畅之感,让他喝完之后还难得咂了咂舌,笑道:
「这汤确实好……多谢敏行的招待了。」
「你喜欢就成。」
宁睿阳笑了笑,「我送你到门口?」
「好。」
萧宸不愿耽搁友人温书,又急着想将宁睿阳告诉他的事转禀父皇,闻言当即起身同友人做了别,在安远和一众侍卫的随伴下驱车离开了此地。
当然,半道上,他也不忘让身边的潜龙卫分出人手暗中保护宁睿阳,省得友人真成了他那些「亲人」用以对付他的筹码;却不知他让友人目送着出了小院时,炖了碗好汤的王婶也正傻傻地看着他上车离去的背影,露出了懊悔莫及的可惜神色──
* * *
是夜。
宁睿阳所言萧宇与北雁勾结之事,最终证实了不过是子虚乌有、一派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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