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没主事的人他又不肯走,又不能找女眷接待他——估计要让女眷出来福临反倒会很开心,博果尔只好把手头的差事放下,打马回府去应付福临。
福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歹他还不是太蠢,知道这么愣愣地跑到弟弟家门口去实在是太惹人打眼了,他专门找了块遮羞布,那就是中了进士后就一直被闲置着的陈廷敬。
陈廷敬原本自认同皇上交情匪浅,他毕竟年纪轻沉不住气,很有点骨头轻的张狂。加之从童生一路考上来都顺风顺水的,殿试时名次也着实不错。
他本来以为这次任命,不说能占个肥差,起码一个编修的清苦差事是十拿九稳的,没成想皇上屁都没给他封。
这就如当头棒喝一般一下子让他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了,陈廷敬如今看着是比先前成熟稳重了很多,也看不出对福临丝毫的怨怼不满来,恭恭敬敬在他手底下伺候着,见了博果尔也真心实意给他磕头请安。
福临打的旗号是,陈廷敬毕竟是博果尔府上出来的,他们主仆二人尚有缘分在,才特意时不时带陈廷敬回来让他们见见面。
陈廷敬就住在京郊,每日前往翰林院听大儒讲课,他过年时还专门上门给襄贝勒请过安。他又不是没手没脚,难道来看旧主也得有皇上带领着不成?
这说辞连陈廷敬都觉得奇怪得不行,可他也不能说什么,每次福临命人叫他,也只能非常殷勤地随着福临一并过来。
不过午间用膳时,他是没资格上桌的,博果尔和福临两人单独吃。福临每每就爱举着筷子,在席上别有用心地感叹“你我是亲兄弟,不必如此客套拘谨”“你的家人就是朕的家人”“咱们满人不讲究这么多俗礼”云云。
博果尔要不是一开始就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怕还真听不懂他的意思——就算他早就知道福临来他府上是为了董鄂氏,对这番九曲十八弯的暗示,也很是思索了一会儿才隐约明悟了。
你对着我客套拘谨,这顿饭吃得没意思——你跟我是一家人——你福晋就是我的亲弟妹,咱们不用讲俗礼——你看是不是把我弟妹什么的叫来一并用膳,也活跃活跃气氛?
福临本来想着是,博果尔就算叫人,也肯定是只叫太妃和赫舍里氏一并来用,其中不可能有董鄂氏什么事儿。
他要是硬把话题引到贝勒府的侧福晋身上,那实在是太露痕迹了,所以福临是不能开这个口的。
但这不是正好赫舍里氏临盆在即嘛,过几天生了坐月子就没法出来了,他正好可以关切地问问小侄子的情况,再问问博果尔后院的情况,说不定就能找到话头提到董鄂氏。
福临倒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这是在挖弟弟墙角,他对董鄂氏一见倾心,觉得两人相遇时的瞬间比任何话本描写的爱情都要传奇倾城,可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越不过去的礼法大山。
他自知这辈子同董鄂氏无缘,那好歹能多见她一面,全了心中的念想,对博果尔又没有什么妨碍。福临内心深处还有点怨恨嫉妒博果尔,人是你要去的,要了偏偏还不肯好好珍惜,明明是这样一位美好的女子,就这么让这个草包给耽误了。
可惜他的小算盘一直都没能打响,博果尔在这方面似乎天生就缺根筋,压根就听不懂他的暗示一般,在饭桌上还能巴巴不停地给他汇报手头差事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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