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打了个寒颤,丢下句话后就起身离开了:“总之我除了治病什么都不知道,您请便。”
白骥一直到三天后才去见杜文,这时候的杜文看起来糟糕透了,灰白脸色、发青嘴唇,黯淡无神的双眼。可是,他的精神已经恢复了,半躺在床上,一见白骥进来就以嘶哑的声音道:“看起来我们真有必要雇季雨一辈子。”
“用不着。”白骥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我们其中一个死了就没问题了。”
“没那么容易。”杜文慢慢的道,“你死了我不甘心,我死了你也不甘心。”
白骥扯出个微笑,道:“那你说怎么办?”
“就这么办。”杜文轻飘飘的道,“你盯着我,我盯着你,我们互相打着满脸血,让季雨赚足了钱。然后,总有一天,你太重手把我打死了,或者我受不了把你干掉,我们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白骥的笑容逐渐消失,他察觉到了杜文的冷漠,杜华的死似乎是一个转折点,如果说先前的杜文还有些天真的偏激,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把冷灰,燃尽了,再也没了温度。
“你哥以前救过你?”
“是他养大我的。”
“不是。”白骥迟疑了下,道,“我是说,他是不是在什么事中救过你的命?”
杜文扭过头来,眼神中满是冷淡:“为什么问这个?”
“你和你哥互吼时说的。”白骥耸耸肩膀,“好奇。”
杜文沉默着,似乎在回忆什么,片刻后慢慢的道:“我小时候失踪过几天,我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这么突然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爸妈没有报警,也没有找我,因为当时我妈生病住院,我爸没心情找。”他停了下来,呼吸了几次后才继续说道,“是我哥找到了我,他不肯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想不起来,如果不是爸妈说漏嘴,我可能都不知道。他找到我时我没穿衣服,身上全是伤,类似割伤,不深但是很多。”
杜文抬高包成粽子一样的手,露出腋下肋骨部位,白骥凑近眯起眼睛看了看,果然发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细白痕。远看并不清楚,很容易误会成是一片比较白的皮肤,只有离近了才能看清楚。
“警察怎么说?”
“没怎么说。”杜文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我小时候家是在农村,那种非常小的山里,后来有了点钱才搬到镇上的。我父母都没理会这事,警察怎么会管?顶多村里人议论几句,查一查谁家有问题,大多数都只不过是借这机会打击平时看不顺眼的人,没有结果也就算了。”
白骥皱起眉头,问:“只有这里有伤?”
“腋下肋骨,胯骨,脚底,后脑勺,还有一些地方吧,我记不太清了,我哥也不愿意说。”
白骥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喃喃自语道:“全是一些不太容易看见的地方。”
“是啊,所以我一度很怀疑这整件事其实都是我哥编的,真正的凶手是我父母。”杜文这次再没有先前的疯狂模样,直视着白骥的眼睛,平平板板的道,“你说对了,我确实很怨恨我父母。我一直表现的很好,成绩很好,主动做家务,讨他们欢心不用他们烦,可是他们永远不会因此亲近我。我妈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什么烦人的东西,我爸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小时候总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我家虽然穷,但还不到吃不饱饭的程度,我爸妈纯粹就是懒得做给我吃。大哥放了火后,我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解气。你们最爱的大儿子是个混混,而且做出这种事,你们不是爱他吗?活该。”
当杜文说出“活该”那两个字时,白骥察觉到杜文语气中的咬牙切齿,沉积在骨头里,经过这么多年的酝酿,结成了扭曲的苦果。
“你不觉得你的精神根本不正常吗?”
“觉得啊。”杜文的口气又恢复了云淡风清,“我一直想问问我爸妈,为什么要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也想问我哥,为什么要放火?我失踪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爸妈死了,大哥也死了,我永远得不到答案了。”
他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在等待着什么般,之后,他清晰无比的道:“我想问我哥,到底有没有当我是弟弟,把我看成家人,还是说只是看我可怜。”
白骥仿佛看见杜文正在脱壳,脱去那层年轻青涩充满棱角,内里却柔软扭曲的壳。他的外面生出了更加圆滑平静的张力,而内心则逐渐变得像石头一样硬。
“好笑的是,我父母弥留那几天,人都半昏迷了,喊的还是我哥。”杜文的表情平静得可怕,“我看着他们咽气,然后在病床前、在心里骂了无数遍活该,但是,一直到他们的骨灰都埋了,我都不敢说出来。”
这真是个悲剧,但对白骥来说,这个悲剧与他无关。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你失踪那几天被人侵犯了?”
问出这句话时,白骥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这种幸灾乐祸恶心而猥琐,让他一边反胃一边又痛快之极。
遗憾的是,杜文完全没有反应,平静的答道:“可能吧,不过我不记得了。”
白骥确信,就算他真找几个男人来侵犯了现在的杜文,恐怕也得不到意料中的挣扎了。他觉得无趣,打算起身走人时,却又被喊住了,他侧过身,看见杜文的眼神活了起来。
“我只剩下你了。”杜文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还和我有关系了。”
白骥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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