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儿有着无数的足,那些足错落有致的向前徐徐推进,一个落下,一个拱起,它走的很慢却永不停息。它们常常花上一天的时间攀爬,攀爬到最高的叶子上,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青虫的脑袋总要扬起,四处扭头,期盼可以看到什么。
有时候,我觉着,我还不如那条虫儿,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下等兵。一个来自乡下,胆子很小的下等兵,我的上司命令我趴在掩体里观察前方五十米处的一个掩体。
我就这样的被丢到了这里,长官很快忘记了我,我成了地图上的一个标记。
我知道,五十米那个地方也有个威廉,可怜的威廉被他的长官丢在那里,我们都来自乡下,是家中最不起眼的孩子,无论多努力,都换不来社会贡献点的孩子,除了当兵,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只能当兵……”
少将螣柏用他洁白的手套堵着鼻子,这病房的恶臭味道令他作呕。医院的院长一脸尴尬,冲他陪着笑脸笑笑,又恶声恶气的瞪着管理这一片的杂工头。
五床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屋子里弥漫着尸臭和臭袜子交汇的味道。
螣柏看着靠着门边,这屋子里唯一干净的床铺,他没想到一位军官会住在这里,而院长先生解释说,这个老兵痞总是喜欢住在这里,还喜欢住在这张床上。
“那位中尉先生,他在那?报告书上说,他卧床不起,在用大量的昂贵药物维持生命?院长先生?”螣柏的语气带着一丝讥讽问到。
院长先生一头冷汗,话音里带着一丝高滑颤音,他看着屋子里的那里老兵痞,大声喝问:“他去那里了?!那……啊?……那里?”
任凭他嘶叫,但,没人理他。
老兵们根本不会怕他,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几个安慰式军功,如果院长敢赶他们出去,或者虐待他们,他们就敢抱着行李去总统府闹,人无赖到顶点,也是无畏的。
螣柏少将慢慢走到那个床铺边,看着这张看上去还算干净的床铺,床铺枕头边,几件洗的干净的衣服整齐的叠放着,衣服的最上面还放着一本敞开的书,他伸出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那本书,很快他又失望的将那本书甩下。这是一本,粗浅的,讲诉孤独的书籍。
孤独?这是一种拥有大把时间,无处发泄,无处使用的人才会产生的最最微妙的情感,螣柏鄙视这种情感。他丢开书,就像丢一件细菌一般的将那本书甩到床边。他的教育告诉他,除了跟随华莱士,借着华莱士的肩膀站到一个制高点之外,他不配,也不允许有过多的情绪去缅怀他岁月中的孤独并为之感叹。
“我去你的办公室等他,而你,亲爱的院长先生,你在这里等他回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叫侍卫官看着你将这里的臭气全部吸进你的鼻子,你的肺部,无论这里住的是谁,他们都是帝国士兵,院长先生。”
他如此吩咐完,转身离开,片刻也不想多呆。
院长先生只能一脸苦笑,又不敢捂鼻子的笔直的站立在那里。这里是军医院,他是医生没错,但是,他依旧是个军人。
邵江一并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关注,他依旧再写着他的故事,以疯子威廉的名义。
威廉总是对他微笑,虽然他不会同情他,但是他想,他欠威廉一个人情,他吸了他最后一盒香烟,还吃了他的牛肉罐头,当然,他倒卖了他的止疼剂,还拒绝给他倒尿袋,这也是不对的。
“入夜之后,天际昏暗,偶尔有闪光弹会点亮那一边的天空,我知道那是某个压抑不住寂寞的士兵,终于点亮了自己最后的灯,他希望有目光可以照耀到他孤独的身躯之上,他期盼有人可以记忆起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他存在,他一直疑惑,就如我一般的疑惑着,是不是我的长官已经忘记了我这个可怜的士兵?
闪光弹亮起后不久,成千颗的炸弹就在那处均匀的落下,一朵朵红色,红黑色的蘑菇便会迅速的一个接一个的滋生在那里。迅速发芽,枯竭……我将身躯趴低,因为总有误投的炮弹会落在我的附近。纷飞的弹片,毁了青虫的家,我想,我明天看不到它们了,我必须寻求新的伙伴来打发我的时间……”
邵江一用他的左手写了很久,他将威廉的那些信件整理起来,毫不客气的全部打开阅读,装订。他要把这些信件,还有自己写的一些东西,以威廉的名义,寄给一家反战报社。威廉是那么热爱写东西,所以,如果家人不喜欢看他的信件,那么,就给全世界读一读吧,总有属于威廉的读者,愿意读那些信件,愿意看他的故事。威廉写了那么久,最后也许他只是想给谁看一下,告诉他,有个叫威廉的哨兵,期盼别人可以读一下他的信,分享一下他的孤独。
小花园的灯光缓缓熄灭,邵江一将东西整理好,纸张竟然不够了,他有些惊讶的看着那些写满文字的厚厚一叠,原来他也是可以将思想演变成文字的,而且还写了那么多。
借着并不明亮的走廊灯,邵江一回到了病房,他推开门,惊讶的呆滞了一下,又倒退回去看看门牌,没错,那正是他这几年每个假期都要回来的病房。
病房内,窗明几净,除了没腿的,能站的病友们都站立在屋子当中,看着干净的床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被几位医生带出去,洗了个澡,刮了胡子,浑身散发着香味的送回来。
现在,他们就如刚出生的宝宝。身上还散发着令他们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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