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个借口想要脱身,“那位包下这里的公子不会介意么?”
老鸨神秘一笑,又道,“今日我若将别人请进这门,自然犯了该杀头的罪过,但对公子你可就不一样了。”
这话说的我喜笑颜开,戒心少了大半。原来长得帅,逛窑子也有优待。
屋门未阖,我自说自话走进了她的闺房。与店内穷极工巧的装饰大为不同,素淡清雅却也格调不失。倒叫人好生意外。
随后,传言中的陆葵儿出现在我的眼前。
她很美。一身素净的裙装,不着装饰,不施粉黛。我甚至一时说不上来她和倪珂到底谁更美些。我原以为这类争妍卖笑、朝歌暮弦的风尘女子大多忸怩作态,走起路来必然胯和腰相距三尺,说起话来必然和漏电似的眨眼,也不怕眼皮负荷不住这过于频繁的一张一弛,要长出可怕的类似于老茧的麦粒肿。所以年轻时再风光无限的妓女年纪稍长都会得上腰肌炎(据说大名鼎鼎的李师师就这样),而且眼珠都很浊眼皮都很散——那都是眨出来的。可陆葵儿全然没有。她不置一言,只是轻展笑容引我入座,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有股江湖女子的豪爽之气,尽管她生了这么一张足以倾倒众生的脸。
不过我心里隐约泛起个澜翻的念头:身前的女子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即便不是见过她本人,也一定见过与她颇为相似的人。正当另一个美丽女人的面庞身影即将跃入我的脑海,身后传来一个清朗带笑的声音:
“皇兄,别来无恙。”
回首定睛一看,我也笑了。珠帘轻帐背后,含笑向我走来一位朗目重眉仪表堂堂的华袍青年。他正是我那阔别已久失踪多日的皇弟,费铎。
3
我在玉王府的日子偶逢节庆总也能见到费铎,可自从被倪珂扔在少林后就完全见他不着了。少室山不种梅树不事文墨,所以我没有梅花来寄他,也没有尺素来传他。然而,想念是真的。我们的友谊一直都像田埂和蛤蟆那样密不可分。
所有的如同刺猖那样扎人的疑惧顷刻烟消云散,我对他笑道:“你耳目倒灵,我才来了没几日。”
费铎闻言,也将轻轻一笑交付与我,“你虽无心,然打你离了少林,一举一动便早已被旁人窥探得清清楚楚。”
相对而坐,共饮几杯,又聊了些这么多年各自身边的琐事之后,对面的目光蓦地坠了半晌。费铎换上了一副阴沉其情、黯淡其色的状态开口道,“那些事关宫闱的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我们兄弟难得相见,把酒言欢尚嫌时间未够,怎可任那些捕风捉影之事扫了兴致。谁若再提,便是违规,先自罚三杯。”
粲然一笑,他端起一只能藏下司马光的硕大酒坛,“既然如此,那我先饮干这坛,与你再说不迟。”言罢扬手便喝。
这个出人预料的举动吓我一跳,我知晓他臂力强劲的同时,也担心起他酒量不济。何况纵使他酒量凑合,这么一大坛灌下去,杜康也得被胀得和气球似的膀胱给弄死。不管是醉死还是怎么死,当朝太子死在这种风月场所,传将出去无外乎给寻常百姓酒余饭后多加一道可供咀嚼的笑料,而他费铎也将以“胀裂的膀胱”留存于青史供千秋万代的后人警戒与缅怀。不妥。大不妥。于是我出手截住了那只酒坛,叹口气道,“想说什么你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便是。”
“今日约你相见,确凿是有三件事情要只会于你。我先说一事,你若信我,我便再说下一件。你若不信,我们兄弟二人怕是不得不缘尽于此。”
听闻此言,如鲠在喉。我止住噎叹,微微点了点头。
“好,第一件。我从未对你母后存有非分之想,动手轻薄更是无稽之谈,你信是不信?”
“那是自然。你我从小长大,我怎会不知你向来不是个贪图美色的人。”
“好,第二件。那夜你母后摸进我的寝宫,并非有心勾引,其实是要动手杀我。我出于自保才对她出手,情非得已,绝非故意伤她。她在宫中静养多日,如今已无大碍,你信是不信?”
“我猜她会这么做,也是在为我的今后打算。想来是我该向你道一声抱歉。”
“你如此反应,最后一事反倒叫我不知如何开口了。”费铎长长一声叹息,举起满槽的酒杯一饮而尽。他说,“你母后真正要杀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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