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无解的谜。
没人知道小王爷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短短几个时辰内便靠一个老妇人扭转了乾坤;或者说他根本无需凭借什么手段,那个年仅八岁的少年本身就如黑暗中的光芒一般璀璨得令人折服。不少野史相信,小王爷用一种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神秘丹药轻而易举俘获了这个日近棺木的老迈女人,但是更多的关于太后娈童的传闻甚嚣尘上。一言蔽之,当时尚未驾鹤西去的老太后对这位没有血缘维系的美丽少年,确凿表现出了逾越年龄与尊卑的喜爱。如同待一只驯顺、听话而且乖巧的玩宠,同食同寝,一刻不离。事实是这位老妇人至死也没弄明白到底是谁把谁把玩在了手掌之上。
那时我年纪太小,宫里的事无关巨细,皆是道听途说。然而事关小王爷的传言永远危言耸听得叫人毛骨悚然。谦卑和憎恶的情绪同根同源,它们一半是出于对这个被太后奉若珍宝的美丽少年的嫉妒,一半是出于对这个性情古怪行为乖张的小王爷的惧怕。
倪珂进宫的时候八岁,再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他在太后身边一住四年,可是我们从未相见。
“这有何奇?你踏不出关雎宫,而我走不出甘棠殿。我们中间隔了整整一片后海。”倪珂说,“即便这样,我仍旧听闻了许多你的事情:你七岁时被不怀好意的宫人关进了传言因吊死过几位妃子而闹鬼的废宫,几日后被费铎找到的你逢人便笑,却始终不肯说出那几个宫人是谁;你六岁时从树上掉下来,折断的骨头像枝杈带着血肉的花蕾一样,从胳膊里破穿而出。躺在地上半个时辰没有一人敢上前相帮,最后还是你自己爬起来,用另一只手接好了它。”
“我有那么天才么?”我对他笑笑,“谣言总是如此,随着时间添枝加叶,日益夸张。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可是它记得。”倪珂拉起我的手,撸开我的衣袖。走形的骨头和一道暗红蜿蜒的大疤在我的手臂上格外醒目,像一马平川间拔地而起的小丘。这也难怪,六岁的孩童医术本就不济,条件所限用药也偷工减料。你不能指望他是华佗在世,仅用一只手便能把骨头接回原样,好比你不能指望拼壳过后的鸡蛋还不留缝。
随后倪珂垂下眼睫,如怀舐犊之情,轻柔地抚摸着它。
那里至今留有他手指的温度。
第 10 章
十
1
半个多月未见,恍如间隔千载光阴,那些往事像下饺子似的一只接着一只跳进我的脑海。倪珂现在这副风华绝代的窑姐儿模样虽然惹得我很想大笑,可我微一张嘴,居然抑制不了这心头想哭一嗓子的冲动,较之先前在少林见他来接我时尤甚。然而与异地邂逅的美好场景背道而驰的是,我几乎没发现这小子看见我后面容神情里露出多少喜出望外,截然相反的惊慌失措倒是昭昭在目。
真害羞。
人尽皆知,小王爷天生黛眉杏目绛唇皓齿可仙可鬼不男不女,而今再加之一脸官粉一身绫罗——他彻头彻尾变成了个极品伪娘。故而这般害羞也算有理可循,我若被人打扮成这样,自然也得低眉顺目装模作样地害羞一下。
“你们认识?”正当我与倪珂一站一坐,以五味杂陈的目光俩俩相望之时,裤衩时而一脸龙飞凤舞的快乐,时而一脸萎靡不振的悲愁,惴惴不安而又小心翼翼地不断瞟向我二人。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人会放任自己堕入一种名为“爱情”的古老不幸之中。看来裤衩就是其中之一。倪珂与我,如兄如弟,既给予我庇护与照顾,也总让我执念于心。虽叫人打扮得不伦不类,但见其安然无恙,到底让我喜从中来。而此难言的百感交集间,甚至蕴藏一种难以言喻的终于把老姑娘姐姐嫁出去的宽慰感。
“没有没有,只是这位海姑娘,与我一位旧相识长得颇为相像。而我那位旧相识养尊处优惯了,怕是做梦都不会去想,兴许自己有一天会像这位海姑娘一般为人所制,不能言语不能动弹。”
“我见到她时她便被人点了穴……我怕她会跑了……我不想她跑了……所以我没有……”裤衩闻言长长舒了口气,伸手胡乱抓了抓头发,像在鞣制咸菜。笑得又酣又腼腆地对我说,“你那位旧相识,想必也是位风华绝代的美人了。”
“普天之下,除了你的海姑娘,恐怕也只有一人能与他相较高下。”我带上赏玩的笑容点了点头,“可惜那位朋友有事先行我一步,不在这里。”
本已闭上眼目的倪珂随我话音出口,突然睁眼相视,碧绿双眸迸出一道似怨非怨难明所以的光。
“裤衩,我看这位海姑娘虽美艳不可方物,却眉不开眼不展,怒容如烟瘴,拨云不见月(悦)。怕只怕强扭的瓜外表再光鲜动人,吃进嘴里也会涩得很吧。”
裤衩呼啦一下咧开嘴,又露出那个魔障得近乎带了贞操带的温柔笑容,他说,“简森,我早就想过了。无论她是谁来自哪里,无论她是否怒目而视对我一生……哪怕她是九天的玄女窟洞的妖精,哪怕她是木头刻的石头凿的,我也认定她、娶定她了。”
太感人了。我向倪珂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类似于“多好的男人,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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