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北。
疾驰的马车扬起一路的烟尘。素衣广袂的少年斜倚车内,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僮透过翻飞的车帘,频频回顾飞速后退的景,怅然低喃:“公子,我们再回不来了吗?公子遇到的仇家究竟是怎样的人,萦渊山庄也拦不住吗?”
少年轻怔,正欲答话。一阵凄厉的马嘶响起,马车剧烈地颠簸了下。少年匆忙扶过险些跌出车外的小僮,目中闪过难掩的失措。小僮惶急地望向少年,少年浅笑地抚着小僮的发,旋即出手如风地封住小僮的穴道。小僮口不能言,又行动不得,忽闪的眼睛泛起水色。随之,少年起身,素手掀开车前的锦帘,倾身下车。尚未立稳,久候的侍卫一拥而上,用绳索将少年的双腕紧紧缚在身后。
少年面上仍是淡淡的,隐隐闪过几不可查的嘲讽。用绳子?!不知是该说他们太轻看自己,还是说笃定了自己不会逃走。九年了呢。自逃出冷宫的那日起,便想到会有今日吧。只是不想,如今的自己仍是不会反抗呢。何况,又该逃到哪里?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次次费尽心力的逃亡,再一次次被送回原点。自己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吧。若是他肯怜惜自己一回,哪怕只是只言片语也好,何至夙染今日......
为首的青衣人步过,望着少年,轻道:“少主,得罪了。”少年平静地迎上青衣人的眸子,应言:“迟溯,好久不见。”迟溯轻怔了下,坦言:“是,的确是好久了。少主想想措辞吧,主上已摔了三盏茶了。”少年苦笑:“措辞?!在他眼中,有什么理由让我九年不归再全身而退?最多,只是一死。”
迟溯怅然:“主上要迟夜查过萦渊山庄......那
2、初见 ...
夜,主上也在......”少年当即惊住。迟溯低声道:“绳子没有浸水。少主当知,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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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至客栈。楼上小阁。
夜幕降。
阁门紧闭。只著了袭衣的少年跪在室中,一桶桶沁骨的冷水接二连三自头顶浇下,打湿了素白的衣裳。少年身子轻颤了下,闭了闭眸子。湿发因着流水的下落,垂在肩下。苏昳宸坐在一侧,望望少年,示意侍者继续。
言儿,是真的变了呢。迟夜查到的东西,怕只是萦渊的十一。一年时间,买断渊国的盐业水运,若没有地方的扶持,怕是比登天还难吧。纵如言儿所说,萦渊每年送与地方官员的钱帛是朝廷薪俸的十倍,也还是有各方势力的威胁吧。萦渊的确只是商家,正因为只是商家,才更加需要强大的后台。言儿,你还要再欺骗我吗?
那夜竹林,同你打斗的人,绝不只是强人而已。他们是杀手。并非为钱财,招招只为取你性命。言儿,你究竟要隐瞒什么?
猝不及防的水流,少年还未来及屏气,便自头浇下。少年被呛得轻咳,换来的却仍是冰冷刺骨的湖水。少年右手撑地,伏低身子,兀自咳着,身前握紧衣襟的左手指骨骇人的惨白。意料中的一鞭子便抽在扶地的手上。少年仓皇地收回手去,却连蹙眉也省了,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举措。
是谁说自己的身上染满血腥气,是谁说阳春三月水也是温润的,是谁逼着下跪践踏自己的尊严。这便是父为子纲吗?苏言洛,你还在奢望什么?!机不可失,为何方才就不肯逃了呢?如今的你,再不是彼时的苏言洛了......你好傻......
苏昳宸挥退侍者,起身步过。用鞭梢抬起少年的下颔,迫使少年对上自己的眸。苏昳宸轻道:“肯说了吗?”苏言洛顺下目去,避开苏昳宸的眸子,轻应:“言洛所言,句句属实。您若再相逼迫,言洛也还是说这些。”
苏昳宸厉斥:“苏言洛,别等着鞭子上身!我没空跟你耗!”是,的确是没有时间呢。您是天下的君,言洛,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苏言洛以手扶地,跪起身子,轻道:“言洛领责。”苏昳宸怔住,眼中满是复杂的心绪。终是握紧了鞭子,毫不留力地向苏言洛身上抽去。
绞了金丝的鞭子,几下便撕破了轻薄的素衣。随着凄厉的风响,每一下都在身上划开伤痕,带出淋漓的血。苏言洛紧紧咬住苍白的下唇,咽下呻吟。痛,漫无边际的痛。我倒是该感激他吗,冷水过后不会流失太多的血。抑或,只是为了延长我受刑的时间。身子被鞭子寸寸
2、初见 ...
割裂,言洛也是会痛的。眼前开始朦胧,快到极限了吧。昏过去也好,身上便不会这么痛了。
苏昳宸毫无预兆的停下鞭笞,接着,便是倾盆而下的冷水浇到苏言洛身上。苏言洛扯起嘴角,轻轻地笑。就知道,他怎会这样放过自己。苏昳宸冷言:“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好好想想,要不要说。”言毕,苏昳宸坐回椅中,轻呷着早春的新茶。茶香四溢,盈满居室。苏言洛沉身跪坐于地,膝盖隐隐刺痛,真是太久没跪了呢。
3、问责 ...
夜,静谧的很。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
就是因为静,才有足够的自我,慢慢回味潮流般涌上的痛。苏言洛右手环过左臂,手指压在鞭痕上,激起叫嚣的痛。蹙了下眉,却没有移开分毫。无由的便想起小时候,被打过之后,总会找个角落抱膝坐着。倚住墙壁,四周只剩下自己的气息。是那种叫做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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