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少一愣,随即一秒变脸,一本正经道:“谁说我这是宣淫——先人有云,夫妇当以生子传嗣为重,贤子更要有继后世之能,我是在为李家的名声着想。”
张六娘:“……”
李三少凑得更近,头埋在张六娘颈窝,声音带了一点鼻音:“娘子……”
张六娘推开他,闷闷道:“我听不懂你在说甚么。”
李三少难得见他如此风情,心里更痒痒,嘴上不要脸地直白道:“生儿子。”
这三个字简明扼要,一矢中的,张六娘明白后心情更闷,没留神说出了实话:“我哪里生得出儿子……”
话一出口,张六娘便浑身冷汗地反应过来,正要开口弥补,李三少却满不在乎,以为他是害羞说的反话,顺水推舟地接道:“生不出便生不出罢。”他在张六娘唇上啃了一口,黏黏糊糊道,“我只要你……”
张六娘一呆,眨眨眼,有些回不过神。
李三少已开始对他上下其手。
好半晌,张六娘眼睫一动,低下头攥住李三少不安分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很轻:“你真只要……我?”
李三少含糊应了一声。
张六娘盯着他的脸,心想能得此言,就算是即刻死去,也值了。
他松开手,缓缓环住李三少的腰,低声道:“我来伺候官人罢。”
当天,李三少被伺候得很舒服,险些误了晚膳时辰。
李家用膳一向男女有别,女眷有个专屋进餐。张六娘匆忙赶过去时,刘氏已吃完了,正坐在交椅上跟旁边一位官夫人闲谈。
张六娘眼一扫,知那是邻县的知县夫人林氏,与刘氏关系甚好,今日来不知为何事。
此时刘氏故意没瞧见他,他也不好坐下用膳,只能站在一边听她们交谈。
只听刘氏问道:“听说你们家又添了一儿?”
林氏道:“庶子而已,算不得甚么大事。”
刘氏羡慕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家妾已生了三子。”
林氏闻言目光扭曲了一下,暗暗恨道就是因这骚蹄子生了三子,才让老爷极为看重她,平日里多留在她房,反而让她这个正室独守空闺。
她心里恨意横生,面上却显得云淡风轻:“乡下贱妇好生养罢了。”
说完,她想起李家的三少夫人是乡下人,正想改口糊弄过去,刘氏叹了一声:“若真是如此便好了,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进门都半年了,肚子里仍是无动静,看样子是个福气薄的,还比不上你家妾哩。”
这是在暗讽张六娘连“乡下贱妇”都不如了,林氏不好接口,讪笑一下。
张六娘目光骤然一黯。
刘氏兀自感叹了一会儿,心里忽生一计,和和气气道:“四娘,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四娘”是林氏的小名,见知州夫人这么屈尊纡贵地问,林氏忙道:“夫人请讲。”
刘氏道:“你家妾如此能干,不知能不能借给我们家三郎使使。”
“借妾”、“换妾”在大宋是常有的事,且被文人墨客视为风雅之举。知州夫人发话,林氏莫敢不从,又心想,如此一来家里便除去了个大患,顿时喜不自胜,一叠声欢喜道:“使得!使得!”
两人各去了心头大患,又高高兴兴地聊了好一会儿,直到入夜,刘氏才驱人送林氏回去。
林氏一走,房内刹那间静了下来。刘氏神色淡淡地饮了盅茶,方不急不慢地问一旁站得腰酸背痛的张六娘:“我如此行径,你可有异议?”
张六娘低着头,没吱声。
刘氏晓之以理:“我晓得你为李家立了大功,将三郎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传宗接代乃是人之根本,我是迫不得已之举。”
说到这里,她又动之以情:“我也是女人,懂你的感受,所以没有纳妾,只是借了个妾来,届时那妾生的子,还得唤你为娘哩。”
张六娘沉默了一会儿,低低地说:“六娘知道该以大局为重。”
刘氏听他如此说,容色舒展开来,吩咐一旁的媳妇子去灶房热了热菜,叫张六娘吃了才放他回去。
因白天累狠了,李三少回房等了一会儿张六娘,便等不下去,上榻睡了。
张六娘进了门,骤然纳入眼底的,便是李三少的睡姿。
他内心黯然,无可言说,掌了灯坐在榻边,一声不吭地望着李三少。
昏黄灯火下,只见李三少肤色白皙,轮廓鲜明,眉眼秀致又俊朗,身段笔直而修长——对方常道他好看,却不知自己最具风情。
张六娘看着看着,呼吸便乱了,他低下眼帘吹了灯,随手将灯盏置一边,翻身上去抱住李三少,闷头亲他。
后者睡得迷迷糊糊,陡然被压住,还道是鬼压床,勉强睁眼一看,却见是张六娘,心下一松,顿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张六娘有些落寞地亲了片刻,内心忽生悲意。
他垂头,伸出手指压了压对方的嘴唇,心里简直五味杂陈。
……对方终究不是他的。
就算说了只要他,也不会只有他。
张六娘沉默了一会儿,茫茫然间,他觉察到自己内心于无尽悲伤之中,突然破开了一小口,钻出了一缕幽暗的火苗,无声炙烤着他。
他低下头,没有声息地盯着李三少,脑海里不着边际地飘出一个想法——若是杀了他会如何?
杀了他,他便不会有妾,也只能有他……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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