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幸的是,林子御虽然诊出了这人身上的子母蛊,却毫无根治的办法。
“巫族蛊术,我只涉猎过皮毛。子母蛊的可怕之处就在于终生无解。只要母蛊进入子蛊一丈以内,蛊虫就会发作,中蛊者也将丧失对自身的控制,完全服从于母蛊的命令。”林子御眨着碧眸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样中的子母蛊?”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所为。”梁笙嘴上说不知,心中却已掀起了骇浪。
如果不是自己吃了那喜饼,而是梁焓吃了,会发生什么?
庆王梁笙已经不在人世,西川府仍是造反了,澹台烨究竟还想做什么?!
林子御失望地道:“若能找到下蛊者,兴许还有办法。”
石冰雁道:“是不是杀了掌握母蛊的人就能解决了?”
林子御摇摇头:“无用。母蛊一旦死亡,子蛊就会遭受刺激,疯狂噬咬宿主,让主仆二人同归于尽。”
石冰雁小脸发白:“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蛊术?”
“子母蛊又叫情人蛊,听起来像情人之间用的。但实际上,此蛊起源于圣族人对南荒的统治初期,是用来驯化土著、控制奴隶的。主人若是死了,奴隶也唯有殉命一途。如果没有这层限制,母蛊的主人很容易被中了子蛊的人反杀。”
“可万一母蛊是在一个老头子身上怎么办?”那人若是死了,常笑岂不也要命丧黄泉?
“所以我希望他能想起是谁下的蛊。”林子御道,“子母蛊稀少而金贵,若非深仇大怨,是不会随便给人下的。”
梁笙却无所谓地道:“没关系,有一天过一天。”对他而言,生比死难,早死早解脱。
只是想到会和澹台烨同日死去,他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的。
无论阳世还是阴间,他都不想再见到那个人了。
哦,正好瞎了,眼不见为净。
石冰雁愤懑地叉起腰来:“什么叫没关系?你要是早早死了,本小姐救你不就白费力气了么?”
“小姐莫急,常某会抓紧谱曲,争取在死前完成十篇。”
“你,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石冰雁脸上一阵红白,气鼓鼓地一跺脚,转身出去了。
林子御摸了摸鼻子:“何苦揶揄她?难道不知石四小姐中意你?”
“就是因为知道,才不能叫她有这种念想。”梁笙苦笑道,“国公府的小姐,与常某有云泥之别,我哪里配得上?”
“石四小姐为人洒脱,不拘俗理,不会因门楣容貌嫌弃你,为何还要回避?”
梁笙叹了口气:“没那么简单,石家和澹台家的联姻,不可能因为一个乞丐断裂。”
他和石四小姐传绯闻可以,可真要在一起,澹台烨绝不会善罢甘休。况且,一旦暴露身份,自己就是在逃的逆贼。石冰雁救他一命,难道反而要连累国公府不成?
最重要的是,连梁笙自己也不愿相信——心底里,依然深藏着那个给了他希望又夺去一切的男人。
他至今都记得那双桃花眼里的空洞和黯淡,那是梁笙之死造成的。他也记得热气腾腾的包子,还有对方那句温柔又落寞的话。
——你别怕,本官并无他意,只是看你的眼睛...像一位故人。
然后他就失去了光明。
澹台烨有多怀恋原来的自己,就有多厌恶现在的自己。可若晓得他们是同一个人,对方又会疯到怎样的程度?梁笙连想都不敢想。
林子御见他神情寥落,也不再劝,收起药箱告辞了。
小桃送走大夫,回到翠雪轩,看到小姐还赌气地在房外走溜儿,连昨日堆的两只雪人都踹翻了。
这常先生当真厉害,她的主子多少年都没吃过亏,今儿个居然日落东山水倒流了。
“小姐,风雪住了,车马也备好了,咱还去凌寒山不?”
“去。”
“哦,那奴婢去叫常公子......”
“叫他干嘛?”石冰雁凤眸一瞪,“让那瞎子在家呆着!”
话音刚落,某瞎子就推开屋门,执着竹杖走了出来。梁笙一手抱着笙,一手拄着竹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眼看就要撞树,石冰雁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儿啊?”
梁笙转头答道:“小姐不是说要给皇后娘娘吹奏吗?我怕技艺生疏了,想先去练习一番。”
看来对方还是把自己的话放在上心的。石冰雁哼了一声:“算了,本姑娘不和残疾人一般见识,就大发慈悲地带上你吧。”
梁笙笑了:“多谢小姐恕罪。”
石冰雁脸上阴云转晴,对丫鬟道:“小桃,把九弦琴也带上,我俩路上练练,到时候给表姐合奏一首!”
梁笙一听,立马扭头往回走。
“四小姐,对不住。常某忽觉身体不适,今日还是不去了......”还合奏?他可就剩这双耳朵好使了,再听一路的猫挠弦还要不要了?
石冰雁哪容他打退堂鼓,当即将人拖上了马车。
国公府外,路人见了无不啧啧称奇。
光天化日之下,四小姐公然强掳丑男玩车震。能令大家闺秀如此色急,这哥们的活儿得有多好啊......
一路颠簸吹弹,呕哑嘲哳,于人身心皆是折磨。
雪天路滑,行了两个时辰,总算坚持到凌寒寺门口。梁笙和小桃脸色发青地下了车,娴熟地取出耳朵里的棉花。再看拉车的两匹马,已经四肢打颤、口吐白沫了。
日暮时分,凌寒寺的客寮已经点上了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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