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做什么呢?
应云番外:死生从此各西东(上)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
譬如富绅的儿子,生来就锦衣玉食,什么都不干,家里粮食却多的吃不完。而我们全家只能指着那一亩二分田望天收,我爹娘每天辛苦地在田间劳作,我也要干很多的活,可挨饿的日子还是不计其数。
譬如我和弟弟应平,我们都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可所有乡邻都夸我聪明,而弟弟却生来痴傻,说不清话,走路姿势怪异,总被那些淘气的家伙戏弄,更没法下地干活。
有个算命先生对我娘说,因为我一个人占了两个人的心智,所以我弟弟才傻。我娘愁着脸,看着我和弟弟抹眼泪。
我觉得对不起弟弟,如果我没有占了他的脑子,也许他就不是这个样子。
所以吃不饱的那些日子,我常带着他到池塘里摸鱼掏虾。弟弟虽然说不清楚话,可脑子大部分时候还是清楚的,而且对我极度信任。我在水里摸鱼,他就在岸上接手,我俩配合的天衣无缝,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混个饱。
弟弟很黏我,因为他知道跟着我有吃的。他总是跟在我后面「锅、锅」的发出怪音,可我听得懂,就让他拽着我的衣角,跟我到处跑。
这一年收成好,我爹说我们省着吃也许整年都不用挨饿了。我才九岁,我爹想送我去学堂。他说男孩子读书识字,将来可以去做大官,做了大官,就再也不用挨饿。
我对做大官没什么兴趣,可挨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只要能不挨饿,别说做大官,山贼强盗我也去。
学堂的先生是个好人,虽然我没有钱交学费,但是每每我干完活,在窗户外偷听,他从不会赶我,有时还会特意大声些,好叫我听到。
我拼命地干活,把我爹的镐头镰刀擦得锃亮。如果镰刀更快,收的粮食就更多,那么交了田赋余下的也更多,那么我就有额外的钱读书了。
我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规律感到自豪。
可很快这一切就被覆灭了。
爹说,富绅熊仁天又娶了一房小妾,可惜他家大娘子太凶悍,不让过门,熊仁天只能另寻一块地修一处宅子将那个女人养作外室。他看来看去,竟看上了我家的地。
熊仁天差了两拨人来和我爹娘谈买卖,说是买卖,其实和白抢没什么区别。他们给的那点银钱,根本不够我们在别处买哪怕最差的一块地。庄稼人若没有地,只能饿死,所以我爹不肯卖。
熊仁天家的管家没什么好脸色的走了,我娘就发了愁,胳膊拧不过大腿,他要是明抢,我们能怎么样呢?
我爹说,地契在我们手里,他明抢也要有由头。
可我爹是个老实庄稼人,他不知道,那些人若要抢我家的地,是从来不缺由头和手段的。
很多年后我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那么饿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可我真的好饿,那种饿就像肚子里揣了一只耗子,它不断地撕咬你的胃,抓挠你的肚皮,不抓到稀烂抓到鲜血淋漓是根本不会消停的。
于是我悄悄带着弟弟溜到池塘边,想捕些吃食。可惜那天我运气不好,没捉到什么大家伙,只在池塘边的浅滩里找到了不少小螺蛳,虽然肉不大多,可是总比没有强。
待我俩回到家,正看见几个官差大爷拿着水火棍与我爹推搡着。我爹被铁链锁了,我娘跪在地上求饶,我家的院子不知道怎么,还有稀稀拉拉的鹅毛。
那官差见到我和弟弟,大喝一声,别让这两个小东西跑了。
我被他一喝,吓得撒腿就跑,可我和弟弟哪里跑得过他们,很快就被拎小鸡似的和我爹娘一起被抓到县衙。
那是我第一次进县衙,那里比我见过所有的房子都大,却阴森森的让人害怕。我知道这不是好地方,我爹说,进了县衙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阎罗殿,说下板子就下板子,若不使钱,只能死在里面。
熊仁天和几个家丁大摇大摆站在一旁,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我们全家都吓得一哆嗦。
你家两个小崽子偷了熊家的鹅吃,还在你家发现了鹅毛,你可知罪?
我爹也没见过这阵势,只得磕头喊冤,他说,我两个孩子一向规矩,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偷窃,大人明察。
熊仁天见我弟弟痴傻,突然凶巴巴喝道,小兔崽子,说!中午吃的什么!
我弟弟被他惊吓,口齿愈发不清,只连连抽搐道:「我……我……」
我与爹娘都愣了。
在我们楚地的方言中,「鹅」「我」同音。
我爹娘齐声喊冤。
熊仁天冷笑,傻子是最不会说谎的。
县太爷点头,拍下惊堂木厉声道,大胆刁民,你儿子都认了,你还敢狡辩?看来不上大刑定不肯招认。
他唤了左右,将我爹按在堂下,当着我们全家的面一顿狠打,直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流。我爹很快昏死过去,几个衙役便用木枷锁了他拖下公堂,又将我们娘仨轰出县衙。
我娘面如蜡白,待回过神来,她突然狠狠给了弟弟几个耳光,哭骂道,你这痴傻混儿,冤煞你老爹了!
弟弟不明就里被我娘打滚在地,只呜呜怪叫,辩驳无能。我抱住我娘的腿叫屈,娘,你别打弟弟。我们真的没有吃他家的鹅,你相信我。
我娘欲哭无泪,将弟弟连拖带拽拉到了祠堂,带着我跪在那狞厉的神像前,当着围观的乡亲和往来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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