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没吭声。
骆溢就静静地坐在床边也不说话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
“你真是我爸爸?”骆衍声音带了点糯糯的鼻音。
骆溢听声音知道骆衍是哭过了,他把男孩的身体转正,就对上了一双红了的眼睛,那脸颊上还有些湿意。男人双手捧着男孩脸颊给他擦了擦眼泪,很正式地,一个字一个字说到:“是的,我是你爸爸,如假包换。”
骆衍看着面前的男人,非常有棱角的刚毅轮廓。如浓墨的锋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高挺的鼻子,无情的薄唇。并不是梳得很整齐的头发,额前的几缕有些随意的搭着,也许是因为在医院,没有来得及刮胡子,下巴上有一些新生出的青色胡茬。上身白色带有暗银色细条纹的衬衫,有两个口子没扣,袖子挽到了手肘上,下身黑色的西装裤包裹着一双长腿。
这个人,是爸爸。
骆衍觉得脑子里空了,不仅空了,还让人塞进了一团棉花,他一时想不清楚很多事,“你让我一个人冷静冷静,行吗?”
骆溢点点头,给他压好被子,从床上站起身,“我就在外面,不舒服记得按床头的铃。”
说罢,出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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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衍看着被男人关上的门,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爸爸这一角色突然出现在他的人生当中。
小时候他不懂,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他为什么没有。后来长大了些,他懂了,便开始恨,恨他的母亲,恨他的父亲,他很想问问老天怎么会对他如此不公。再后来年龄又大了些,他不恨了,麻木了,和住着的那条小巷里的许多少男少女一样,从学校被开除,成天打架、抽烟、喝酒、泡小妞,他变成了别人口中所说的小流氓,小瘪三,不良少年。
那时候,骆衍的红斑狼疮还没有发病,他整天靠酒精麻痹自己,毒品也曾经碰过那么几回。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着,这个世界上没谁是离了他就不行的,就连最亲的母亲都是。
骆衍最讨厌的一句话就是,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有原因的,都带着自己的目的,没有谁是多余的。他觉得这就是一句屁话。
他就是多余的,骆衍思想里这个想法根深蒂固。可是他却不敢去死,骆衍承认自己怂。
十六岁那年,骆衍的红斑狼疮病发,也就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母亲也有这个病,而且已经病了许多年,只是没有告诉他。
骆衍一开始其实并不懂红斑狼疮到底什么意思,后来看了几回医生,知道了,红斑狼疮治不好,严重的会死人。
骆衍这一下真的无所谓了,母亲吃药他也吃点,哪天忘了就算了,无关痛痒的药其实连维持都成问题。
这样一天天的,过了七个多月,他的病情恶化到骇人的地步,而他母亲也因为这个病,没了。
骆衍从冗长的回忆里把自己拉回,看着病房里那扇关起的门。
门外那个男人刚才笑着握着他的手对他说,骆衍,我是你的爸爸。
爸爸?原来自己的生命里真的会有这样一个人。骆衍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喊过妈妈了,他觉得自己似乎从懂事起都是叫母亲。而门外的那个男人,他说的是,爸爸。
骆衍苦笑了,他有恨,不多,却足够他不要接受那个男人。他有期望,不多,刚刚燃起,却足够他畏缩着一点点的接触那个男人。
骆衍想起自己刚刚没忍住在那人面前哭了起来,那其实很无意识,身体好像自己会反应一般,明明没有什么值得哭的,却还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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