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起先在心虚他是否瞧见了我与柯尔曼决斗的那一段,但细想下来,他却并不是这么问的。
“绷带已经拆了,没有什么大碍。”
“好的。”
他让我在草坡上坐下,自己却不坐;他站在我面前抱着手臂,月光落在他肩头。
“这个礼物,我原本并没有多笃定打算给你。哪怕只有一次你流露退意,我也能告诉自己,你是满足于现状的,感激着这命运难得的宽和部分,也就不再奢求所谓极致。可最后一次你又说:‘是穷尽毕生也要得到的渴望’。”他说着,眼帘下方垂落了一片阴影, “我可以成全你——也许是唯一一个可以成全你的人。”
我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但还是愕然得要命,几乎不敢确信:“你说的礼物——你要送给我的——是什么?”
“一把属于你自己的刀。”卡拉扬说。
我心脏狂跳,像是一个伤残了肢体的人,终于撞见奇迹、得知可以被接上手脚。但这狂喜很快被一股不安盖住了:我想到我看过的那些书里,那些前仆后继的失败者。
“这有什么代价吗?”我看他望向我,忍不住急切地重复道,“你这么做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的代价……”他忽然笑了,“是你要付出代价,维森特,一个成为‘标准’刀者的代价。”
他掌中浮现了那把淡金色的刀。
“你可以把它当成某种失传的秘法,你身上流着刀者的血,可以施行它。成功与失败的几率五五开。成功后你得偿所愿,伴随着某些必然的不完美,但比起成果,足以忽略;失败了,你就得为它殉道。”
他这段话说得流利无比,像是在陈述一段了熟于心的诗文。
“好。”我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说。
他忽然半跪在我面前,一字一句道:“开始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不要惊讶。专心去梳理快速涌入的魔力和肉`体疼痛,把它导入你的心脏,再由心脏导入四肢。只有‘一切顺利’与‘崩溃后的死亡’两个选项,只有你能阻止后者。我教过你用刀时运行魔力更有效的特殊法门,记得按照它来。”
他看到我似乎还想再说什么,阻止了我继续说下去,继而起身走到我的背后。
我看见身前自由向下蔓延的浅草,他的影子与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向着那个方向舒张着。
自我们见面起,卡拉扬似乎就在尽力展露漠然的态度,把一场交谈变为一场单方面施与的告诫。直到现在,到我无法看见他表情的时候,他的声音里才又混入了那种难以言说的温和。
“不要动弹,控制自己。” 他在我身后低声说。“如果你的愿望那么需要一个踏脚阶,就让我来为你实现它吧。”
他右手手指绕到前面,解开了我的衬衫扣子。
夏日的风随着他的动作将我的衣摆吹到两角。我胸口乍暴露在空气的温凉当中,尚未来得及睁大眼睛,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有一样比风更冷的尖锐东西深入了我的体内。
我低头看去,看见一把熟悉的淡金色短刀斜斜没入我的左胸口,卡拉扬苍白的左手正握在它的刀柄上。
卡拉扬从后面紧紧扳住了我的肩头,好让我不颤抖得太过剧烈。
我感到血液正顺着疼痛的地方缓慢流出,但与此同时,又有一股庞大的魔力以不输于其的架势向内涌入。它们就着彼此的冲势对撞着,仿佛在侵吞与破坏的同时进行着同样速度的修复。
他教我的那些法门如同本能一般被唤醒,那原本是为了解决魔力过载的。我用力将魔力聚集到心脏的部位,再让它顺着流到我身体各处的脉络里。我皮肤冷得像凝固了的石灰。内里却已经烫到了极致,幻听里甚至出现了血管的炸裂声。我感觉仿佛化身为一座破旧的屋子,充斥着漏洞与裂缝,在风雨飘摇中不断被拉拽着,艰难地维持着四壁的矗立;只要一松劲儿,它们应当就会迫不及待地倒下。
在这整个过程中,卡拉扬一句话也没有说,我只能感觉到他有只手始终撑在我肩头。当我最后头晕目眩,几乎晃着脑袋一头栽下去的时候,我还能看见插在我胸口的刀柄,以及紧紧握住它的那只坚定不移的手。
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刀在我的眼里似乎短小了一些——我想按照它原本的长度,它本可以把我扎个对穿……
“最后一步了。”我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维森特.肖,坚持下去!”
我猛然惊醒,发现自己正仰靠在卡拉扬身上,头耷在他的肩窝里,满额冷汗。
“最后一步。” 他大约察觉到了我这片刻的清醒,重复道。
然后我胸口的刀被猛地抽了出来。
有大量鲜血随着这个动作喷出,但那个创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我无法解释它的原理,也许是某种愈合魔法在起作用,也许是……神迹?
过多的魔力在我体内兴奋地嗡嗡作响,在四肢百骸里无止息地盘旋。它们最后一齐冲向我的左手。我本能般地把手心摊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它上空渐渐凝结。
“握住它!”卡拉扬在我身后喊道,他声音不高,我却觉得那嘶哑至极,“把它释放出来!”
这时候,不需要他说得更明白,我也懂得该怎么做。
有一样滚烫的东西落到我手上,很沉重,我在月光下看到刀背的反光;刀身上有一条金色的发亮的线,从刀镡一直延伸到刀尖。所有的魔力都通过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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