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忍着点。”
辛辰见他脸色惨白,忍不住叮嘱他。这里荒郊野岭的,要是伤口出了问题,让伤势恶化,他也不用回去见燕王了。
谢归竟然还有力气笑:“……无妨,一点小伤,你动手就是。”
接连几日疯了一样赶路,连他们这群武人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谢归。
双腿内侧被磨得一片血红,谢归却没有停下,让辛辰给他上药,次日绑紧伤口继续赶路。
辛辰看到伤口时,手都抖了抖,怕他再赶两天路,腿都要被磨空了。
之前这身衣服全是血,不能再穿。辛辰找近卫另外要了一身,帮谢归换上。
这一来已经折腾掉大半个时辰。眼看月上中天,又是半夜。辛辰给谢归喂了点水,刚放好水囊,就见他已经偏过头去,睡着了。
伤口这么痛,还睡得这么快。
辛辰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谢归。
八月上旬,燕地还有盛夏的酷热,关外已经寒凉,夜里寒气尤重。
林影稀疏,草地微黄,夜风沙哑徘徊。谢归蜷在皮裘大氅里,意识模模糊糊,无意识地往皮裘里紧了紧。
大约寅时过半,辛辰被风吹醒,手脚都睡僵了,起来活动活动。
谢归仍旧沉沉地睡着,辛辰试了他额头,没有发热,已是万幸。
即便睡着了,谢归仍然保持侧卧,耳廓贴着地面,连王庭近卫该做的事也一并做了。不远处有守夜的几名近卫,看向谢归的眼神,仍旧带着敬畏。
近卫们一开始不大看得起谢归,只是服从王太子命令,态度十分敷衍。可谢归向来果断狠绝,相处不过一天,近卫们便无话可说,乖乖地跟着谢归赶路。
谢归敢对自己这么狠,他们不得不服。
辛辰翻找药物,预备不时之需,却见谢归猛地坐起来,目光雪亮。
他一起身,近卫们也被惊动,个个茫然。谢归便用翟人语言跟他们说了两句,只看到对方迟疑的表情。
“怎么了谢公子?”
辛辰也吓了一跳,只听谢归冷冷地道:“有人马来了。”
守夜近卫也伏下去听了一阵,神情愈发凝重,对同伴点头。
他们安营的地方是深林边缘,东边是一大片茫茫荒野。近卫们隐藏了马匹,灭掉篝火。辛辰带着谢归,隐在高大的古木之后。
大约一炷香之后,沉闷的马蹄声愈发靠近。谢归远远望去,只见大约百余人飞驰过来,在他们附近放慢了速度。
眼看这一行人要走远,领头的人却忽然调转马头,带着队伍急杀回来。
那人一声令下,一半手下钻进林中,将还没反应过来的近卫们捉了出来。
情况不对,辛辰带谢归飞身上了古木密枝中,却也是极限了。
乘月色疾行的队伍训练有素地燃起火把,照亮了领头之人的脸。
谢归的心陡然沉下去。
居然是独孤逐。
算算时间,谢归只比他晚了大半天,加上一路飞赶,和独孤逐撞上,也在情理之中。
可谢归根本不想看见这个情理之中。
独孤逐正是他要解决的大麻烦。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死士,自己身上还有伤,根本不是对手。
上次独孤要把他们献给王庭,才留了他们一命,这次再碰上,不一定有那么好运。
古木底下,一开始还剑拔弩张的气氛,在认清楚双方身份后,陡然松弛。
王庭近卫也是部兵,是独属于耶律王族的,名位才高了点。然而私下里各部都有往来,里面甚至有不少熟人。
独孤没有阻止手下们交流感情,而是直直地骑在马上,四下巡看。
过了一阵,嗡嗡的说话声低下去,独孤逐调转马头,对着深林仔细打量。
谢归心里咯噔一下。与此同时,独孤也看见了树根边的血衣。
翟人男子普遍壮实高大,穿不下那么瘦的。
身边还一拨王庭近卫,想想也知道是谁了。
独孤逐得意洋洋地冲着林子开口:“谢小公子,是你见我,还是我找你?”
末了,又附送一句:“本将找你,可没大舜人那么温柔。”
手下已经递过一把长刀,刀上血淋淋的,还没擦拭干净。
他咄咄逼人,谢归仍然冷静地看着他,心思急速飞转。
独孤逐这百余人,肯定是急先锋,大军还在别处。
血又是哪里来的?总不会是心情不好,拿手下开刀。
独孤逐却没给他留时间,用流利的大舜官话朗声叫道:“谢小公子,你别害羞,快快出来,让本将好生疼你。”
他身后部兵只能听懂一部分,却领会了将领的意思,很配合地开始笑,笑声分外猥琐。
谢归一阵恶心,又听独孤逐大声道:“也别急着撇清我俩的关系。你都给了本将定情信物,还想否认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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