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李远从墙角的箱子中取了块布巾放在桌上,换了砚台的水之后重新研墨。白前握着画出来的布料,满心忐忑的在桌子前坐下。木桌也用了很久,缝隙间藏了不少污渍,桌面始终油油腻腻,擦不干净的样子,隐约还有打翻的墨渍沁了进去。
白前提笔,在空中略作停留,手腕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笔尖的墨汁顺势而下。污了一块布巾。
李远从他手中抽走笔,扶着他的肩问道:“怎么了?”
白前摇头:“有些乏力,没什么,大概是用不惯这笔。”
“那你习惯用什么?”
这话一出,白前的精神立刻绷紧起来。不知道是李远这人本身就粗线条,始终没意识到,还是他太敏锐,有意避开让自己为难的话题。三天的相处下来,他竟然从不盘问自己的来历,不打听自己身上的疑处。比如自己怪异的穿着,或者是迥异的谈话方式。
李远的目光从白前身上挪开,似是无意,却直落在床内侧枕边的藏青色布包上。那是白前出现时就带在身边的包,装着他到来之前的物品。
白前目光躲闪,恰巧扫到李远红肿的掌心,低声惊呼道:“你手上的燎泡!是刚刚削木头磨出来的么!?”
李远看看掌心,又把手藏到背后不让白前看,仍旧笑的一脸憨厚:“小事小事!我皮糙肉厚的,睡一觉起来就没了!”
之前的话题就这么被岔开,那一瞬间的僵持和尴尬好像从来不曾存在。李远收起笔砚,说道:“等你身体好些了再试试。我昨天找到一个云游的黑商,手里有试灵针,我跟他约好了晌午去拿货。”
白前道:“我和你一起去吧。躺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
李远的表情有刹那的变化,几乎是在白前话音未落时就拒绝道:“你现在应该好好休息。”
白前扶着木杖站起来:“这会儿感觉还好——总让你替我跑前跑后,我歇着什么都不做,挺难为情的。”
李远犹豫了片刻,还是摇头:“村里的路不平整,净是点石头疙瘩,你走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白前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自己的腿脚是什么状况,自己再清楚不过,柏油路尚且走不稳,更别说乡间没修整的土路。
李远看他突然沉默下来,有些慌张,摆着手解释:“我不是说你不会走路,只是担心你吃不消。我根本不是嫌你麻烦,我……”
他一紧张就显得很笨拙,完全没了初见时的凶悍模样。白前舒展开一个笑:“好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吱呀”声再次响起,老旧的门被关上。白前看不到李远的表情,自己的目光落在藏青色布包上,又迅速收回。
那里边装着他在绑架前才拿到的绘画工具,g笔、墨水、原稿纸之类,都备了很足,以及他随身携带的手机、腕表。总之,都是些这个时代不该有的东西。
宁白前在三天之前是个漫画家。从十七岁一举成名开始,正式踏入漫画界的白前始终被人喜爱着。“画风独特、辨识度高,故事设定新颖有趣,情节跌宕起伏、可读性强。并且本人长的阳光帅气,吸引了大批女粉丝。”这些是媒体给他的评价,有些夸张,但也不算偏离事实。青年漫画家宁白前一直很开心。
然而自从他画死了一个人气很旺的反派之后,就被一群中二少年盯上了。全方位的恐吓之后是签售现场扔炸弹,然后仍旧不过瘾的在自己出门采购工具时绑架了自己,丢在城郊的废工厂里至少二十个小时。白前在深秋的寒夜没能扛过去,自顾自的昏死了。
醒过来时就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眼前的汉子自称李远,从乔泽山脚下捡到了自己,然后带回了家。
李远回来的很快,鞋上的木屑少了大半,仍有几点留在原处,灿金光亮。白前正靠在床上休息,长久的呕吐和不眠让他的体力完全呈负值,走不了几步就双眼发黑。
李远从怀里掏出两个石匣子,放在桌子上,打开手边的那个,让白前看里边的东西:“这个就是试灵针。皇陵周围才有,一直被帝君掌控着。”
石匣里躺着一根暗红色的针,比一般的绣花针粗上两倍,三寸长,流转间泛出紫黑的光。宁白前捏在手里,对着窗子反复看。非铁非银,也不像是石头,拿在手上能感到轻微的灼热,辨不出材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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