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水。非常需要。
冰冷的水透过对方的口腔已经变得有了温度,哺过来的时候不在让他虚弱的喉咙饱受刺激,顺着喉管流下时抚慰了他脆弱干裂的喉咙。
那唇舌在哺完一口水之后,短暂地离去,卫庄再次就着陶碗饮下,然后揪着盖聂的头发把水渡过去。
卫庄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人。
盖聂的睫毛在剧烈地翕动着,他的瞳孔透着茫然和空洞,失去的神志还没完全回来。
盖聂在挣扎,他想要清醒过来。
卫庄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被捆绑在刑架上盖聂无助的喘息。他忽然就想再让他更难过一点,于是他知这次渡完水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顺着翕开从唇,把自己的舌头伸进去,去纠缠。
“……唔!”盖聂发出急促的喘息,他本能地察觉不对劲。这种认知超越了他能接受和理解的范围,他知道对面的人是卫庄。但,他不清楚卫庄这样做的意图。
让盖聂失控、痛苦是卫庄最想做的事情。
想想也是,这样苦痛没有希望不知道去恨谁的人生,凭什么只有我能体味——你,是不是也该感同身受?
舌头纠缠着回过神开始躲避的舌头,被突入的牙关被像钳子一样的手指捏住。
逃避不了、躲避不得。
就连沉默,都是一种罪过。
卫庄松开盖聂的时候,盖聂原本因为失血而苍白的嘴唇已经被迫染上血色。他却用带着明显评估的语气说:“没有那些女人的味道好。”
盖聂失去支撑倒在皮毛毯子上面,他已经不想再说话。痛疼与窒息的感觉,让他暂时不能再质问任何问题。
卫庄的目光落在渗出血色的绷带之上,他冷冷地看了一眼盖聂额头间即将滚落的冷汗,转身步出营帐。
片刻,军中的大夫进来,上前检查盖聂的伤口:“校尉,您别用力,这样伤口反复纵使老夫医仙附体也无可奈何了。”
盖聂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只说:“在下明白。”
重新上药,帐外有脚步声走过来。
盖聂已经察觉此帐并非自己的营帐,自己的营帐中,也不会铺着柔软厚实的狼皮。
帘子掀起来,韩非弯着腰走进来,后面跟着的,是卫庄。
盖聂没有起身的意图,他只是将头微微转向韩非:“相国。”
韩非笑眯眯地对着老军营挥手道:“老先生,此人非同凡响,万望尽心。”
老军医着实替这个新任校尉对相国的态度捏一把汗,他所知道的是连督军都对代王巡视的相国点头哈腰。校尉这样冷淡真是与之前在军中的低调完全不符呀。他不敢多言,留下药叮嘱校尉如何上药,便赶紧弯腰退下。
帐内只余下韩非卫庄与盖聂三人。
韩非几步走上前,整肃衣冠,对着盖聂一拱手:“公子,日前所行所言,还望谅解。”
盖聂道:“我已与野王无关,相国还是相国,不必如此。再说日前相国所为,不过是赶在督军开口挑衅之前先下手,说起来,也算帮了劣者。”
韩非惯常带着的笑容不见了,他的目中有所动容:“公子海量,无论如何。卫国韩非,始终记得公子是卫国第一公子。”
盖聂心中巨震,他本想着卫庄还在他旁边,韩非此时说这样的话着实不妥。但他忽然了悟了,真正想来朔北的人,是卫庄。
小庄,你果然,还不曾放弃。
是不是?
第 23 章
韩非代王巡视,督军巴结都来不及,自然将住处安排在都护府的厢房中,每日好酒好肉款待着。
卫庄借口要奉命在军中历练,代相国巡视戍边大军,打着相国的旗号在军中搭建营帐。幸而他的身份是侍卫,这样安排也算得宜。
盖聂重伤昏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半夜醒来,直觉冷热交替,时而热得厉害时而冷得哆嗦。他咬着牙忍着,用力撑起上身想要翻身下地。
腰腹处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让他刚刚抬起半尺之后再难动弹。
他垂下头,半俯在榻上,嘴里轻声□□:“水……”
勒住他的东西动了动,不是榻上被褥,竟然是一条人的手臂。盖聂感到那条手臂收回去之后,后背的位置空了一块,失去了先前的温度。
然后,他听见有人赤着脚下榻,接着又水倒入碗里的声音。
他努力抬起头望着黑暗里,没有烛火,漆黑一片,他的内力因为伤势无法运转,只得试探地去问:“是谁?”
黑暗中的人没有说话,但递到嘴边的陶碗、清冽的水,还有带着强烈压迫的气息让盖聂清醒过来。盖聂饮尽碗中水,看向黑暗中人影的方向:“小庄,多谢。”
卫庄却没有接话,他把碗随意仍在榻边,翻身上来,手臂搭在对方腰上——意思很明显,让他回去躺好。
盖聂挣动了一下,扯到背后伤口顿时疼得动作一滞。
“别动。”黑暗里耳后终于传来那种特有的,带着嫌弃的声音。
盖聂闭着眼睛等着疼痛过去,然后想转头:“小庄?”
“你若想继续撕裂伤口躲避戍边的责任,大可以继续下去。”
盖聂想说他自然知道轻重缓急,但这样的姿势让他难堪,仅此而已。但卫庄的口气不善,他的话也说不出口。于是他只能道:“小庄,我不会乱动。你不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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