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谨的拿着汤匙的手有些抖。他的神经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现在攥在他手里的,不仅仅是一碗药,而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他固执地喂了一次又一次,云少康已经连吞咽都做不到了。
他的手越抖越厉害,一颗心像绑着铅块不停地往下坠。
“让小人跟着恩公,服侍恩公,就算是报答一点恩情吧。”
“公子此行,须得一位姓云的善辩会说之人相随,则事半功倍,无往不利。”
“咱俩睡一张床上,要我怎么离你远点?”
“今宵拟酒图一醉……只求一醉,别无所求。”
“要你杀一人,保得千万人平安……你杀不杀?”
……
“我……做当家,恩公给小的……做压寨夫人如何?”
文谨的头很低,发上衣上的水滴答滴答敲在地板上,是屋内此刻唯一的声音。
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像古籍里的得道高人那样,世间万物皆视之于云烟,以一句简简单单的“相忘于江湖”去应付所有的生离死别爱憎怨怼。他做不到就此拂袖而去回到深山,等到魂魄归于黄泉之时,已经再辨不清等在奈何桥边的人面目几何。
更何况,这人还是因自己而死。
“文公子,在下有个办法,不知行不行得通……”柳焉由坐在桌边,将文谨的神情尽收眼底,口气却有些犹豫。
“你说。”文谨的眼映着油灯的光亮,像燃着一团火。
“若是有人先喝进药,然后以口相就去喂,必定喂得进。”
“你是说……”
“不错,云兄此刻已然烧得意识全无,不会有知觉的。”柳焉由叹道:“文公子与云兄多有嫌隙,多半不肯。可在下……不瞒公子,在下此行归家后,还有婚约要履行,实在不便……”
柳焉由虽说的遮遮掩掩,文谨还是很快明白了意思。
而文谨孑然一身,又不会婚娶,此行之后,与云少康也再无交集。
就怕他脸皮薄不肯。
“我知道了,柳公子……你先出去吧。”
文谨语气平平,手心却在出汗。
“文公子放心,柳某既不会说出去,更不会对云兄提起。”
柳焉由说完,便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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