睚眦在街上游游荡荡了三天,愣是滴米未进。
头上的布条脏兮兮的,爪子上的毛也结了块。漂亮的茸毛变得干涩,身上也瘦了一大圈。有人见他实在可怜,便抛了一些吃食在地上喂与他,可睚眦哪里肯受嗟来之食,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低
头。
脑袋疼得像要炸开,额头滚烫一片。睚眦头一回觉得无力。
天上忽然下起了暴雨,春日的雨带着寒意,瓢泼一般。身上很快便被淋得湿透,一直冷到了心里。四下是人们慌忙的脚步,踏在石板上溅起小片的水花。
天是乌压压的黑,像随时要扑到人间的野兽。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走到哪里,终于坚持不住,睚眦
四肢一软,昏倒在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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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明亮。
睚眦转头打量了一番四周,才发现自己躺在一方软椅上,被裹在柔软的被榻之中。房子不大,但是明亮干净。阳光透过窗棱正好洒到眼前,是俯首可拾的温暖。
有淡淡的沉水香传入鼻中,质朴厚重。一切都像是恰到好处的简洁,利落而讨人舒适。
睚眦惬意的在被窝中蹭了蹭脑袋,这一切都让他想起来一个人,那个冷淡倔强的小徒弟。
睚眦试着动了动身子,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被人清洗过了。柔软的毛松松蓬开,清爽舒服。似乎也有了些力气,睚眦试着站起来,两只爪子搭着椅子把手,探头探脑地向外看去。
正对着的是一方书案,书案后站着一位少年。竹青长衫架在略显单薄的身上,长发束起,俊秀无双,直如画中不沾尘埃的佛前少年。
少年本正低头练字,似有感应一般抬头,正巧望见了发呆的睚眦。
眉眼是一片温润的江南水色,只那一双墨中点碧的眸子,清亮澄澈。少年轻浅一笑,薄唇微勾,露出颊边两枚小小梨涡。
“你醒来了?”少年搁下手中的笔,从书案后走了出来。
睚眦眯眼看着面前的少年,心里暗暗计算着。一年,两年……似乎离自己离开,已经有五年了罢。想不到这小子长的居然这么快,快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当然是以前的自己。
少年倾了身子,修长白皙的手指插|入睚眦脑袋的茸毛,轻轻揉了揉。
指尖微凉,带着好闻的沉水香。睚眦下意识蹭了蹭面前的韩湛远。
韩湛远望着眼前的这么个小东西,不由得微微一笑。幼兽时的睚眦模样像极了出生不久的小狗,
只是头顶两个小小的突起有些与众不同。毛茸茸的小爪子还搭在椅把上,尾巴软软的搭在一边,煞是可爱。
还好当初自己恰和户部尚书周子亚家的大公子周其佩路过,将晕倒在街上的这个小东西带了回来救治。小东西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今日总算是醒过来了。而且一醒过来,就对着自己撒娇。
说不出为什么,韩湛远总是觉得一看见面前的小东西,就有想要亲近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许久未有过的,勾起了韩湛远一丝怀念。
十五岁那年买通了父皇身边的太监,在父皇寿辰上得以舞刀助兴。少年锋芒,乍一出场便气势惊人。长刀披靡,刀尖一抖,如九天星河乍落,回fēng_liú雪翩然铿然。
也正是这一舞,让高高在上的皇帝记起了自己还有这么个七儿子。
少年的眉目像极了爱妃当年的模样,顾盼流连,皆唤起桩桩往事甜蜜。老皇帝唏嘘一声,望着面前挺拔的少年愧疚翻上心头。
自此十五年冷落换来一朝万千宠爱。皇宫之中无人不知,现今七皇子韩湛远才是老皇帝最宠爱的儿子。
门可罗雀的寝宫登时门槛都被踩坏了几次,斑驳落漆的家具一夜之间换做了上好的梨花木。半旧的景泰蓝杯子变成了簇新的翡翠梨花盏,缺角的木椅换了错银的玉凳,破洞的纸灯改了六角琉璃灯。
满屋的金碧辉煌,也不过一夕的功夫。
恩宠与日俱增,背后一双双恶毒的眼睛也如影随形,稍有一个纰漏便可能万劫不复。殿堂上的兄弟称呼得热络,回头便冷箭暗枪防不胜防。
这几年在宫中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总算是熬到出宫的年纪,在皇城中自建府门。皇帝一声封赏,青衣侯的名号便响彻天下。少年封侯,是其他几个兄弟都未曾有过的荣耀。
只是毕竟落下了十五年,朝中的根基薄弱,一朝玉龙顷圮,恐难以保全。
韩湛远的日子比之之前,并没有好过太多。日日夜夜筹谋不休,苦读勤练文武双全。但还是有如沉石在心,不得喘息。
摇摇头挥去心中苦闷,韩湛远伸手逗弄起面前毛茸茸一团的小东西。
睚眦抬眼懒洋洋地望向韩湛远,乌溜溜的小眼睛里带着一星红芒。看着这一双眸子,韩湛远不由愣住。
第十五章
睚眦看着面前怔怔的少年,眼珠子溜溜地转了一圈,便大概知晓原因。
若是让这小子知道自己原形是这样,岂不是大失脸面,日后要如何为人师表?
睚眦心念转动,张口小小心心叫了一声“汪。”他本是龙族一脉,即使是幼兽也是能啸九天。只是目前形势所迫由不得自己,不如充作犬类,瞒得过一时便是一时。
果不其然,韩湛远听见面前这个小东西汪了一声,声音抖抖索索甚是可怜,心底不由得一软。正
准备抱起睚眦去外厅用膳,门口就风风火火地走进一个人。
来人一身绯色长衫,亦是十七八岁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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