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时,出使北蛮犒军的队伍也要出发了。
百姓夹道相送,从宫门前的正阳街,一直到出城门。
谷嘉义骑在马上,对自己也能受到这样的呼声感到一刹那的羞愧。
这些呼声,应该都是那些镇守北蛮或者南地,或者绞杀山匪海倭的将士们的,是那些为了国家安定留过血的汉子的。他们很多人都永远在那些地方,做一辈子的军户,或者闭上了眼,不知道是缺了胳膊或腿,永远沉睡底下。
他看见京都两道都是繁华热闹的,但很多百姓也衣裳简陋、面色青白,还有些乞儿混在人群里,目光好奇又不屑地打量他们的盔甲。
他看见很多父母殷切的目光,回头遥望,使臣的车架向他慢慢驶来,站在城墙上今上身边的右相大人却离他越来越远。
有勇有谋,徐徐图之!
第一……二、三、四……
也没有必要有多大出息,你好好的就好……
身边的杨用鞭子的尾部轻轻戳他,他回过神,感谢地笑笑。
前面青草蔓蔓,偶尔蹿出一抹黄色,记忆里的黄色花朵,为他们送行。
这是新的一生,父母安康,他离那人很近很近,仿佛人生进入了同一条路。
他应当不够聪慧,也不够有勇有谋,但他有世上最忠诚的心。他的帝王将会成为最圣明的君主。
他想,成为这大楚的第一将军!
杜修齐感觉到身后一阵凉意,不舒服地动动腰,警觉地扫视前方,给老练的兵卒做了个小心的手势。
但一路上很平静,响午时分,平安抵达第一个休息的地方。
一片宽敞的平地,一条小河流淌而过。
前几日的干粮都是自备的,兵卒们分块席地而坐。谷嘉义等人有品阶的,待遇还算不错,但也只限于有块油布垫在地上。
三两口啃完夹了肉的饼子,休息了小半个时辰,队伍继续列队前进。
很快,平地消失,两旁的树木多了起来,城池被无边的绿色或灰色遮掩。
过了那平地,就算是离了京都有人烟的地界,谷嘉义知道,这之后的路,是不会太平了。
☆、江九先生
响午的阳光正烈,队伍的正中,大气宽敞的使臣车架由四匹骏马拉着向前进。
八喜在车厢里的一角盘腿坐着,拨弄着宁神香,车厢正中是下棋的两人。
一人便是仅以使臣身份出行的林珵,而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老者,素色宽袍,须发皆白。
“太子如何看秦家?”老者在棋盘上放下一颗白子,问道。
林珵持黑子轻敲白玉棋面,“九先生怎么想起问这遭。”
江九抚须一笑:“许是因为这盘棋要输了,殿下心思越发缜密,这条长龙布的巧妙,虽是看得明白,老朽也防不住、破不开。”
林珵手里把玩着那颗黑子也不放下,“九先生说笑了,不都是您教的。”
江九大笑,“哈哈,同一个先生,还能教出不同的学生呢。你母亲就不如你,但她有一点比你强,你知道是何处吗?”
老顽童!林珵垂眸,“尊师重道?”
江九点头,孺子可教。
林珵再抬眼,一脸的正经,瞟一眼江九因为吃多了点心微微鼓起的肚子。说道:“我是重师尊道,先生可是又重了?”
八喜听见这话,乖觉拉开车上暗处的小格子,将老者面前的点心叠得高高的。
江九瞪八喜一眼,“就你机灵!”
八喜笑笑,看一眼轻笑起来的林珵,满意地躲回角落。
江九还欲再说,林珵却是把话题拉回到最开始,“秦家虽未作恶多端,但谋不义之财,乱朝堂清明,吾必除矣。”
江九也正经起来,说道:“殿下此次出使北蛮,某原是意在扬君之名,得民心,为日后之事早做准备。但您应了今上的诸多为难,甚至同意在大军里带上那些官家子弟,一味退让,不知作何说?”
林珵道:“先生,我意在北蛮!”
江九愣住。
良久,欣慰道:“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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