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经常会用到的房间,屋子里炭盆什么的都烧的很旺,十分暖和,这会儿倒是正好可以让钱夫子先躺着休息一下。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原本老先生恹恹的,眼皮都有些耷拉,游子昊到了之后只扎了四针,精神就振作了起来,也能在众人的搀扶下靠坐在床上了。
钱夫子精神头一回来,张静就明白到底是怎么闹到这种地步了,因为老先生一看清游子昊,第一句话就是:“莫要浪费药。”
边上跟着进来的是王夫子,就是之前主要工作是陪张静但其实是大刘下棋的那个。张静没有下棋需求之后,他倒也没就这么离开。
毕竟说到底他还是有点料的,不然也不可能曾经能进入翰林院。现在留在书院里,虽然依旧嗜棋如命,逮着机会就要和人杀一盘,但平常也会参与学生功课考校之类的事务。特别是命题,他有种天生的直觉,每年推断出来的试题范围都基本上中奖率能到将近七成。
虽然钱夫子主张的是要全面学习,上考场之前最佳状态还是应该要做到无论考官怎么出题都不怕。但毕竟这种要求只有极少数人能做到,对于大部分学生以及他们的家长来说,胸中有沟壑和拿到押宝题是不冲突的,所以王夫子在学里虽然不是正式的授业先生,地位却也还算比较高。
也因为他并非正式的授业先生,这会儿虽然临近下课但毕竟还没下课,之前被惊动的师生们都回了教室,他倒是反而有时间可以在这里陪着。现在看张静听到钱夫子的话一脸吃惊,他就凑过来给张静告状。
之前在外头的时候已经有人给张静讲了个大概,这会儿再听王夫子这一通抱怨,张静才知道钱夫子的固执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由眉头也皱了起来。
那头游子昊早就见识过钱夫子的别扭劲儿,也不理会他,自顾写了方子喊过跟着自己的小药童:
“方子上的药,你先找你大师兄将价目估了,交去账房报账。煎药的活计交与你二师兄,他最是心细,钱夫子这病已拖了许久,让他多加仔细着。”
钱夫子有了点力气,看游子昊不理会他,还在吩咐下去,不由吹胡子瞪眼睛起来:“你就是煎来我也是不吃的!”
张静刚听王夫子解释了钱老夫子为什么会坚持不要吃药,那原因实在让他哭笑不得,但也有些担心。
钱夫子年纪大了,虽然一直看起来耳聪目明,可是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夫子这把年纪,有些问题还是很容易发生的。
比如按钱夫子的生活经验来说,肯定应该是知道越老越不能小看风寒病痛这道理的,现在却因为认为现在是天将降大任的时期,应该苦一下自己的筋骨劳一下自己的体肤,所以生病了还拒绝服药。这听上去就让人担忧,只怕别是年纪上去,思维已经开始糊涂了吧?
张静这种担忧其实也并非完全杞人忧天。
游子昊嘱咐完自己的小药童,转过头来冲钱夫子挥了挥拳头:“你已经多日不肯服药,今日就咳了血。从今往后,你若再如此,吾便是强迫也要与你把那药灌下去!你倒来试试,可是胜得我否?”
张静有些吃惊,不过看周围其他人的反应,好像都挺适应的,看来这位游大夫和吴方老先生不同,性格还是挺跳脱的。
论体格,钱夫子虽然个子比较高,骨架也比较大,但实际上病了这一个来月,身体确实是感觉到虚的,和精神头十足的游子昊自然没办法比,所以一听到对方拿出那种无赖言论,立刻被气的胡子都要翘起来了。用力的拍床板,却想不出要怎么反驳才能又有力又不会失了读书人的身份。
游子昊对于自己的针灸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知道这会儿老先生就算生气也不会再咳起来,也就不去管他,只管收拾自己的东西。反正回头让他吃药估计还是个麻烦事,只怕少不得又得一番兴师动众。
这些事儿说起来慢,实际上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所以等游子昊开始收拾,就注意到一旁站着本来早就已经离京的张静,并且还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
虽然不明白张静怎么突然又出现了,不过看到这位少东,游子昊倒是想起来一些事情,一些他在这里没办法跟其他人商量的事情。张静既然突然出现了,那是最好不过。
眼看着张静似乎打算上去给钱夫子请安,游子昊一步跨过去拉住了他:“少东家,借步说话。”
张静刚才确实打算先去见过钱夫子,无论到底是怎么了,总归这些礼数上也不能缺,这是他为人学生的本分。结果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游子昊一把拉到了一旁,接着直接拖出了屋子。只留下屋子里钱老夫子愤怒的吼声:“游子昊!你却把我学生拉去作甚!”
张静被游子昊拖出去挺远一段距离,直到他们说话钱夫子在的那屋里肯定听不到了,这才停下脚步放开手,躬身作揖:“同济堂游子昊,见过张公子。”
张静被他这架势唬了一跳,连忙搀扶住:“可使不得!折煞学生也!本来吴老医师不在此间,所有医学部教习事务都仰仗先生,正是学生当向先生赔不是才对!”
游子昊一摆手:“非也,吾向少东行礼,正是为了那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
看张静被自己的话弄的一愣,他继续补充:“少东与钱老夫子情深如生身父子,但小老儿却有些话不得不讲与少东,但求少东看在那一拜的份上,莫要直起暴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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