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他们却没有心情驻足欣赏,连日赶路的疲惫使得他们急于找一家客栈落宿。朱玉洛问明路人,和方瑜一道走进蒲州城内唯一的一家客栈——这家客栈甚至都没有名字,只是在被烟熏得黑乎乎的门口斜插了一面油腻腻的旗子,上面写着“客栈”这两个大字。门的另一边则挂了一盏同样油腻的风灯,正伴随着黄昏的晚风轻轻摇动。
客栈掌柜是个身穿褐色大褂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戴着一顶圆圆的瓜皮帽,正站在柜台后面噼噼啪啪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堆起笑容说道:“两位客官,住店还是用膳啊?”
“住店。”除了在风月明面前,方瑜本不是爱多说话之人,但住店这种事似乎又不好让朱玉洛去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柜台前,“给我们两间上房。”
掌柜抬眼看了看方瑜,又看了眼跟着方瑜身后的朱玉洛,笑道:“真是不巧,本店所有的客房都已客满了,现在是一间空房也没有,更何况客官还要两间。”
“呃……”方瑜怔了一下,没想到事情一上来就走向了最尴尬的境地,他虽然在战场上奇谋诡出,行走江湖却和他面对女人时一样青涩。
幸好朱玉洛替他解了围:“既然没有也没办法,咱们先医饱肚子再说,这么大一座城,总有我们能落脚的地方。”
掌柜一听连忙趁机推销起自家的酒菜,又道:“我们蒲州是小地方,都是本地人,外来人很少,所以也就只有我这一家客栈。今天虽然客满,其实冷清的时候也多着哩……二位客官不妨先在我这吃着,看晚上会不会有人退房,实在不行也可在我这后厅里将就一宿,总好过露宿街头……”
朱玉洛随口敷衍着啰嗦的掌柜,然后信手点了几样小菜,拉着方瑜到后厅找张桌子坐下。方瑜一边随手玩弄着桌上的茶杯,一边尴尬地笑道:“刚才好紧张,幸亏他没说只剩一间房,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朱玉洛拿起茶壶为二人倒茶,同时瞪了方瑜一眼,淡淡道:“有什么不会说的,就说我是你阿姊不就得了。”
方瑜“嘿”了一声,喝了口茶:“就怕他不信。”
“你管他信不信呢。”朱玉洛几乎是无奈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其实我这一路上就有个问题想问你,那天之后你为何不去联络前将军,反而自己躲起来呢?”
方瑜想了想道:“我有我的考量,具体来说有两点。其一,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公主遇害了,靳翔也在满城找我,一旦我被发现,他就可以通告天下说我是谋害公主的凶手,然后把他对公主干的那些肮脏事全都甩到我身上,让我成为导致民怨沸腾的公敌。”
朱玉洛轻轻点头表示同意:“靳翔甚至可能还会趁机做起好人,通过处决谋害公主的凶手来笼络西安府的人心。”
“所以我是不得不慎之又慎,索性逃到城外躲着。”方瑜接着道,“其二,我也实在是没机会,我先是得偷坟掘墓把你从公主墓里挖出来,然后又要守着你躲躲藏藏,好容易等到你醒过来再一打听,前将军已跑去潼关陪冷无求打架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咱们最好还是绕着走。”
朱玉洛“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你把我从棺材里挖出来,那我醒来时身上穿的……”
“当然是我给你换的。他们为了表示和你的死无关,下葬时给你弄了一身的绫罗绸缎,太显眼了。”方瑜白了她一眼,本来想笑她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却发现朱玉洛微低着头不说话。方瑜一拍脑袋,这才想明白其中含义,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故意想要占你便宜……”
“算了!”朱玉洛轻叹一声,甩了甩头道,“反正你看都看了,我也不能扑上去咬你。”
方瑜被她这句话噎得发臊,一张白净的脸红得火烧一般,正尴尬不知说什么好时掌柜救命似的端了酒菜上来,连忙摆开碗筷,挑了一块五花肉送进口去。
朱玉洛被方瑜害臊的模样逗得不禁莞尔,不再计较被他看光的旧怨,拿起酒壶给两人倒上酒。
酒是上好的山西汾酒,清香扑鼻,方瑜喝了一口,酒浆入喉,脸便烧得更厉害了,忙扒拉几口菜大嚼起来。
不知是否这几日吃了太多的野菜干粮,方瑜觉得这一餐的酒菜格外可口。他吃的多,自然也就不免多喝几杯。他一边吃一边还不忘表扬朱玉洛:“不愧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见过大世面的,连点菜都这么有水平。”
“只是你太饿了而已。”朱玉洛丝毫不领方瑜的情,忽然狡黠地诡笑一下,调戏他道:“我说小弟弟,你既然不会喝酒,又何必学别人般喝那么多?到时候喝醉了别人岂非要怪我这做姊姊的没管好你。”
“我什么时候认过你做姊姊?我什么时候又是小弟弟了?其实按照咱俩的关系,我这看也看了亲也亲了的,该娶你做老婆才是。”方瑜眨着一双迷离的醉眼道:“在蓝玉的地盘担惊受怕那么久,今天好不容易跑出来了,还不许好好放松放松了?”
“行行行,你好好放松。”朱玉洛说着又为方瑜的空杯注满了酒,没好气道“不过你别忘了,咱们住的地方可还没着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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