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的确长年体虚吧?”苏晏反问的语气那么坚定,听上去和陈述事实没什么两样,见萧启琛面色一冷,苏晏继续道,“旁人不知道,你当我也好糊弄吗?阿琛,你告诉我实话行么,到底是什么病?”
萧启琛晃了晃他的手:“真没事……就是,能调理过来的。”
苏晏嘴角下撇:“原因呢?”
萧启琛:“自己作死吧。首先被打那会儿伤了脊骨,后来以为是皮外伤没有及时医治,拖到后面——你没见我从不疾走奔跑吗。此外明福宫冬日我住的地方炭火不足,冻出来的毛病,多少加在一起,全年四季手脚冷……你那是什么表情?”
从周容华过世后,他在明福宫住了三年,时间不长不短,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损伤便很难痊愈。
想到这层,苏晏几乎咬牙切齿地恨起来。自己几度重伤动弹不得,知道那种滋味有多难受,一旦牵扯到萧启琛,他又愤懑地有些冲动了。
“阿晏!”萧启琛抓住他的手,那人自己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几个惨白印记,看得他心惊胆战,连忙道,“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你也落下一身的伤,我——”
“那不一样!”
苏晏吼出声,周遭猛地归于安静。
他蓦地发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平时都能不形于色,万事都能先忍了再发作,惟独遇上萧启琛——从十五岁到如今近十年,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一直失控,看不得他难过,看不得他脆弱,也看不得他委屈。
他把萧启琛放在心里最深的角落里,以前都忽视着,除非那里狠狠作痛。等明白为什么而痛,他又失去理智,只知道把人先护在自己身后,抓着不松手,却无法思及根本,也长久地没有怀疑自己:我对他这么好,难道不都是因为喜欢吗?
苏晏哭笑不得地单膝跪下,靠在龙椅旁边,一脸情何以堪的模样。
萧启琛摸摸他的头,对这份突如其来的大礼受之有愧,手足无措:“你这是怎么了?阿晏,别这样,跪天跪地,你唯独不用跪我。”
苏晏被萧启琛摸了把,到底知道现在懊悔也好、愧疚也罢,都是过眼云烟,于是就坡下驴地站起,眨了眨眼:“一时脚滑。”
这理由差劲得萧启琛都懒得拆穿,御案之后,萧启琛把苏晏拉到自己旁边坐好。龙椅宽大,太极殿再无旁人,天光大亮后顺着朝南的殿门洒在光洁地面。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苏晏低低念了句古人话,然后侧头亲了亲萧启琛的耳朵,“直到现在我才懂为什么。”
萧启琛拈了他下颌一把,调侃道:“爱卿,你懂什么了?”
苏晏握住他的指尖,眼里映出一条光晕,竟有十分的深情:“陛下,臣懂了及时行乐,且顾眼下。”
吹面不寒杨柳风,那日苏晏把萧启琛半抱着回到暖阁,透过装饰精致的木窗,瞥见不远处一扇拱门后的御花园已开始有了姹紫嫣红。
春去夏来,迎回钟弥后,萧启琛的新政总算艰难地开始施行。就在这关键时候,大将军却把所有的事一股脑地扔给沈成君,自己不声不响失踪了!
沈成君很委屈,领着微薄俸禄,一边要照顾公主的情绪,一边还得忙主帅的活。他三番两次地恨不得解甲归田,又捏着鼻子继续做事。好在萧启琛是个很赏罚分明的皇帝,一言不发地给成天缩在祖宅的他赐了座将军府,沈成君受宠若君,从此肝脑涂地。
他直到一通脚不沾地后,才知道苏晏往巴蜀去了。
春末时柳文鸢好似生了场病,连着几天都没出现过,萧启琛记着他拜托自己的事,找苏晏谈过一次后,对方想起自己的要紧事,找苏锦——他当即回家告知了父母高堂,而后孤身一人带着度牒与银钱,纵马而去。
苏晏这一走便是小半个月,他回来时整个人都萎靡了一圈,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失魂落魄地和施羽以及一众将领刚开了个会,便朝台城而去。
他对新政推行到了何种地步全不在意,众人不知苏晏到底遭遇了什么,谁也不敢开口问,生怕踩了猫尾巴,被挠一脸。
苏晏离开时春天还剩一个影影绰绰的轮廓,归来后蝉鸣绿荫,已经入了夏。萧启琛怕热得很,躲进华林园的景阳楼里,成天趴在榻上要死不活。
这日苏晏踏入景阳楼,便听见了萧启琛隔着屏风的哼哼:“绿衣吗?药好了没?要死了,这什么鬼天气,今年夏天暑气特别重你发现了吗……”
“没发现。”苏晏接口,阴霾密布地绕过屏风,在他旁边坐下了。
从苏晏进入金陵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对方的行踪。萧启琛有气无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半点不意外道:“回来了?没见到人吗,这么沮丧。”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苏晏双手掩面,无比难受的模样,又半晌不肯开腔。萧启琛见他唉声叹气良久,不由得慌了,连头痛都察觉不到,一翻身坐好,给苏晏倒了杯茶,先安慰道:“不管结果如何,他始终是你血肉相连的兄弟,来日方长……分别这么久,贸然出现个亲人,他定然也很惊讶。”
“没有。”苏晏接过凉茶,一言难尽道,“人见到了,也认了我。”
萧启琛顿时好奇道:“真的同你一模一样的吗?”
苏晏瞥他,摇头:“还是有些微差别的……但不是因为这个,他也并非不肯认祖归宗,只是、只是他居然……”
他从未这样欲言又止、磕磕巴巴,萧启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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