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散学后在御花园放纸鸢,纸鸢缠在柳树上,最终是苏晏爬上树拿下来的;
荷塘花开正盛时,萧启琛从太子那儿要来一艘小画舫,戏称此处御湖可当三里秦淮;
待到秋风乍起,各地的贡品络绎不绝涌入台城,皇帝又赐给各宫室时,苏晏必会每天被拽去承岚殿。他记得萧启琛喜欢淮南的橘子,而自己便尽职尽责替他剥。
一桩桩、一幕幕,又如何能在须臾间就抛之脑后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虽年岁尚小,也知道别离难过。
……萧启琛在别的事上那么聪明,为何现在反而波澜不惊呢?
他深吸一口气,道:“六殿下,你我到底君臣有别。殿下把臣当做了一个玩伴,是臣的荣幸。以后没有臣在了,殿下也应当保重自己。”
萧启琛没料到他会说这样冷淡客套的话,一时竟很不能习惯:“阿晏,我不是把你当做玩伴,你……”
他想不到合适的措辞,这句直抒胸臆的剖白就这么尴尬地断在了半截。萧启琛紧抿着唇不再言语,苏晏立在原地,谁也未曾退让,可又让那句话卡在两人中间。
最终门外立着的婢女绿衣轻声道:“殿下,今日去探望太子殿下吗?”
苏晏努力挤出一个笑:“那臣就先走了,往后殿下自己多保重。”
“保重”二字代替了“再见”,苏晏目送萧启琛懵懵懂懂地跟着绿衣离开,转身拿起了行囊。
房内只剩他自己,而原本整洁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床榻变得空荡荡的。苏晏彼时尚是无知,不知心头的空缺又是为了什么。
苏晏走出东宫时,情不自禁地想起他第一次来的时候。
那会儿秋色正浓,他穿过花园的小径,就不小心捡到了被揍得狼狈不堪的萧启琛。
苏致遣了府上一位老管家来接,他在东华门等苏晏。一个人背着行囊,穿过空旷宫道,苏晏还在纠结自己的难过到底因为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
苏晏扭过头,竟然是绿衣。她一路小跑追上来,见了苏晏,先请安,然后道:“公子也走得太快了,殿下去太子殿下那儿转了一趟,回来便不见你,担心得不行。可容华娘娘喊他去,又分不开身,连忙让婢子来看看您走远了吗。”
他心头微微荡起涟漪,嘴角轻轻翘起,却说:“看我干什么?”
绿衣这才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将一路攥着的物事递给苏晏:“殿下和公子这两年多一向同吃同住,殿下虽然不说,却是极为珍重公子的。如今一别,许是日后长大成人才能相见。殿下怕公子把他忘了,命婢子将这个拿给公子。”
手中被塞进了软绵绵的一团,苏晏垂眼看去,是个刺绣精致的荷包。他不由得面上一热,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绿衣掩口而笑:“公子莫要误会了,殿下不会表达心意——这荷包是容华娘娘年轻时绣的呢,一共就两个,一个给了陛下,另个就在殿下这儿。殿下觉得这是最宝贝的东西了,所以才……哦,殿下说的是,‘拿给阿晏,免得以后我认不出他’,并非有旁的意思。”
她一通连珠炮似的传话完毕,苏晏脸上却越发挂不住了。满心欢喜以为这是萧启琛送给自己的,结果只是日后相认用。
……就不该对这人有什么期待,哪有人几年不见就认不出的?
苏晏暗中翻了个白眼,却也郑重其事地收好:“多谢绿衣姐姐,也谢谢殿下记得我。”
绿衣见他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苏晏的头,温柔道:“殿下他,自小在深宫中长大,因为容华娘娘的关系,没人管他,也没人教他要如何长大。虽然平时淘气还贪玩儿,但他是个好孩子,公子你也是。”
苏晏点点头,绿衣道:“那婢子先回去了,公子,一路珍重。”
“姐姐也多加注意。”苏晏道,目送绿衣拐过了宫门,这才继续往前走。
他手头的那个荷包是浅蓝色,像倒映着晴空的湖水,正面针脚细密,绣了一朵莲花。荷包很小,大约只装得下几枚铜钱。苏晏捏了捏,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
拆开荷包,苏晏从里面倒出了两颗石头,他看着看着,忽地哑然失笑。
这是此前他和萧启琛在国子监时,从花圃里捡来的。两颗石头虽然质地普通,可一黑一白,俱是圆润可爱,萧启琛秉持着他一贯爱好捡破烂的习惯,私自留了起来。
看来是真的把喜欢的东西都送给自己了,苏晏想。揣好荷包,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宫门之外,雨洒轻黄柳条湿。
过往做伴读的日子里,苏晏虽然时常回家,但待不了多久又离开,实在没有和父母好好交流的机会。如今前脚抵达,立刻被父亲叫到了书房。
苏晏不明就里,但他去到书房,却发现里头不止苏致一人。
窗下站着一大汉,大约四旬年纪,目测身长七尺,虽然并不魁梧,可气势逼人,望过来时目光炯炯,让苏晏情不自禁地瑟缩了片刻。他正想要往后退,父亲的手掌却按在自己肩头:“我早说过,你归家之时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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