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我母后是大哥下的毒吗?”
穆羡鱼忽然打断了他的感慨,抬起头盯住了那双眼睛,先前一闪即逝的脆弱已经全然不见,只剩下执着得慑人的亮芒:“您同我说实话——我想知道,母后的事,是大哥干的吗?”
皇上的身子不由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垂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握紧又松开,沉默半晌才轻轻点了点头:“是他——但他那时尚不知那乌雪对玄武血脉的人是至毒,只是想叫你生不下来罢了。而那时宫中也尚且对乌雪一无所知,直到你舅舅也出了事,有上神降临点破其中密辛,朕才慌忙将你从商王府接了回来……”
这一切同穆羡鱼心中所料并无二致,倒也不叫他觉得如何惊讶,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却也没忍心告诉自家父皇那一位“上神”其实就是方才把自己活活咒没了一半寿命的小奶猫。垂了视线沉吟半晌,才又抬了头缓声道:“儿臣能否斗胆一问——父皇为何要留着大哥,既无责罚,又不处置,甚至放纵他到了如今的地步?”
“金家始终对我林氏皇族虎视眈眈,高家也早已坐大,如今已然极不可控。朕能替太子挡得住一时,却不能替他挡得住一世。”
皇上仍被他方才的问题震得心绪难平,却也不再同这个儿子费心周旋,索性坦白地望着他道:“金家和高家是外敌,朕不可能放任他们肆意而为,所以朕一定要插手制衡。但是这样一来,你二哥就没有锻炼的机会……”
“所以父皇就有意放纵大哥,想要用他来磨砺二哥,叫二哥积累经验?”
穆羡鱼追问了一句,双手握紧了扶手撑起身子,眼中已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愕然:“可是您知道在您的放纵之下,大哥他都做了什么吗?他一直在以金风玉露,也就是民间所称的乌雪来控制章家,令章家在进贡的茶饼中搀有夹竹桃干花,又在事情败露之后不再给他们那金风玉露,以至于一整个大家族在一夜之间彻底消亡——他囚禁金世鸿,叫他去偷了虎豹骑的攻城弩,以此妄图一箭双雕,既令儿臣丧命在那攻城弩之下,又可趁机栽赃高家……”
“朕如果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也绝不可能放纵他到今天这个地步。”
皇上苦笑着重重叹了口气,眼中已是一片悔意,原本挺直的肩背忽然疲倦地松垮下来,竟忽然便显出了几分不容忽视的苍老落寞:“是朕太过自信——朕甚至真的以为他也中了那乌雪的蛊毒,所以还一直叫宫中省下来一份给他续命。谁知等到朕真的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他已经全然不可控,甚至已经开始试图来控制朕……”
“二哥说宫中已经没有多少乌雪了……所以大哥是在用那蛊毒同父皇谈条件,要父皇给他太子之位吗?”
听了他的话,穆羡鱼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终于得到了印证,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父皇,问出了那一句压在心底许久的话。
先前的震撼已经不少,以至于听到他问出这一句,皇上竟不觉有多惊讶,反倒莫名地松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角,轻轻点了点头:“他果然走上了和商王一样的老路——可他毕竟还是太嫩了,经验也实在不足。也不仔细想想,当初朕大好年华雄心万丈的时候,都宁肯以身祭祀毕方,也不愿受商王的胁迫钳制。如今朕已然是垂暮之年,生死都已无谓,又岂会受他威胁?”
“您倒是没受他威胁,您光拿二哥威胁着儿臣去对付他了。”
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穆羡鱼却也重重叹了口气,放松了身子倒进椅子里,无奈地摇了摇头:“父皇,请恕儿臣直言——您这才真算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到头来就坑进去了儿臣一个……”
“如果朕早知道会是如今这个结果,绝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上来。”
他只是随口一说,皇上的眼中却蓦地闪过一抹激痛,望着这个坐没坐相瘫在椅子里的儿子,却再没了训斥他多讲些规矩的心思,垂在身侧的拳也越攥越紧:“朕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居然就一直都委屈着你,委屈了你这么久,本来以为以后就可以好好弥补你,可是居然——居然有人告诉朕,连这样的机会朕都已经不配再有了……”
“父皇——其实这件事倒是没那么重要,您倒也不必太往心里去了。”
穆羡鱼没料到自家父皇直接想到了这一层上去,不由心虚地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才斟酌着缓声道:“其实——其实儿臣是禄存星临世这件事是真的……”
“朕当然知道是真的,你那只猫前辈当时也是这么和朕说的。”
皇上抬起头望着他,眼中忽然闪过些微弱的希望亮芒:“莫非——你还有办法晚些归位么?朕听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只要你晚回去十天半个月的,在这地上就是十来年,你看看是不是就能有办法……”
“不不——父皇父皇,儿臣想说的不是这个。”
穆羡鱼被自家父皇突如其来的热情闹得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摇了摇头,扶着他坐回了椅子里,斟酌许久才又试探地轻声道:“儿臣的意思其实是——是儿臣可能不能完全算是您的儿子。儿臣是禄存星,禄存星是咱们家先祖,也就是玄武前辈亲自点化,然后他们说——总归前辈他们说,大概这就算是玄武前辈生的了……”
“开什么玩笑?你分明就是朕的儿子,是你母后亲自生出来的——你母后为了生你连一条命都没了,你居然还敢当别人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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