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们也是累了一天,本就站也站不稳,拿了沉重的被褥枕头之后更是连路都走得东倒西歪。贺咏在门口候着,见到最后一名新人也领了包裹好的被褥出来,却没留神绊在了门槛上,身体登时一个趔趄,手里拿着的大堆东西险些掉落在地。
贺咏眉心一蹙,眼疾手快探手过去扶了那孩子一把,另一手几个急速的动作一拢,将东西尽数归回了那孩子手里。一系列动作结束后,他也没看那新人脸上震惊的表情,淡然地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当时他不知道,这孩子和他当时多看了一眼的是同一人。
他更不知道,那无意的惊鸿一瞥与出于本能的施予援手,在那孩子心中留下了磨洗不去的印痕。
两年前。
在卫则的循循诱导中,贺咏似乎开始有点想起来了。
在一众新人之中,他确实记得有那么一个站得笔挺的身影,只是那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仅仅有个模糊的轮廓而已。
贺咏不禁有点失笑,虽说卫则的确是在两年前入的门派,不过若说他无意间多看了两眼的人就是卫则,并且反而还对他在意了两年,未免有些不切实际了。
“贺师兄当时看我的眼神,我永远都忘不了,哪怕贺师兄自己都不记得究竟有没有看过我,”卫则的声音很轻很轻,有种发自内心的虔诚,“那是贺师兄唯一一次正眼看我。”
贺咏的喉咙哽住了,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很认真地在看对方,却原来那眼神对于卫则来说仍然是极度疏离。
他大约只有在卫则熟睡的时候,才会忍不住一直去凝视那张年轻的面孔,因为他一旦对上卫则的双眼,必定就怯了。
或许他真的无需对卫则表现出那种冷淡防备的模样,仅仅在卫则面前,他可以卸去所有无谓的防卫。
卫则将自己的头缓缓挪开,直到与贺咏直面相对,在极近的距离彼此对视,那种唯有在他睡着的时候贺咏才有勇气接近的距离。贺咏受不住彼此之间如此狭窄的空间,无法自控地再一次滑开了眼神的焦点。
“贺师兄,你再那样看我一眼好不好?”
卫则以很低的声音呢喃着,目光诚挚而火热,分明是在恳求。
而他,也终于成功抓牢了贺咏的视线。几欲逃避,换来的却只有更进一步的沉沦,贺咏那双永远都淡然到极致的眸子,终于被卫则的热忱炙烤得沸腾了。
卫则的祈愿这辈子都不可能成真了,因为此刻贺咏望向他的深色瞳仁晕染着一层浓艳的色泽与辉光。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首次出现则是奉给了卫则。
贺咏正眼看他了,这辈子都只能正眼看他一人,只会用这种眼神看他一人。
“阿则。”
久久的互相凝望后,贺咏试探着唤出了这个他只用过一次的陌生称呼。那两个简单的字噙在齿间,与充满了正经意味的子戒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味道,过分亲密轻佻得令他耳尖发烫。再看卫则时,一张圆圆的可爱小脸已然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就差头顶冒出几缕轻烟了。
卫则手都不知往哪里放,磕磕绊绊道:“贺,贺师兄你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贺咏有些疑惑:“你不喜?”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卫则连忙解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就是贺师兄忽然叫得这么亲密,有点不习惯……被吓到了。”
他这样子逗笑至极,亦是可爱至极,贺咏没有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眸光柔和得好似漾着水纹。
贺咏静静道:“你也可以唤我长歌的。”
“长长长长歌?!贺师兄你没事吧?”卫则被吓了一跳,禁不住拔高声音喊了出来。
贺咏:“……你以为你醉酒那日这么唤的还少么。”
当日卫则醉酒之后,除了最开始乖乖地叫了他几声贺师兄,之后就一直长歌长歌的没个完。贺咏其实早就对这个称呼不再排斥,再说听多了也该习惯了。
卫则嗫嚅了半天,眼神乱飘,最终说出了一句如雷贯耳之语。
“对不起贺师兄。那天晚上……其实我没醉。”
作者有话要说:
手感又开始差了...
第41章 篇十四 盈仄(三)
没醉啊,没醉就没醉吧。
没醉?
贺咏双眼微睁,眉梢痉挛般地抽个不停。如果卫则说的是实话,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喝醉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所有对话都是在卫则清醒的状况下进行的了?
即便当时卫则是假装喝醉才说出的那些堪称大逆不道的语句,那他贺咏当时又都说的是些什么话……
“人还是要寻的,但是寻到了我也不离你,这辈子都不离了你。”
贺咏倏地感到体内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脑,激荡得他好一阵头晕眼花。
他借着卫则的醉态以及自己的醺意才道出了那半真半假的陈情之辞,两人都以为对方没把自己的话当真,可实际上两人都成了假戏真做。
“子戒,你都听到了?所有的……你都记得?”半晌,贺咏方才回过神来低声道。
卫则道:“听得清清楚楚,记得更清楚。”
贺咏:“……”
卫则:“贺师兄,之前你说的那些,都是真心的么?”
千真万确。可惜这话贺咏无法说出口,他那些根深蒂固的淡漠性情至今都在侵蚀着他的思想,总是在关键时刻拦上一道。
他希望卫则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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