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知道师祖学究天人,医卜星相无一不精,也不敢再问,只是道,“我这些叔叔伯伯,还请师祖代为照料。”
岳丹墀却轻轻摇了摇头,“因果报应,天日昭昭,各人自有各人福。世外之人,又何必踏入这红尘之中。”话音未落,人已飘然而去,等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远在月亮之外了。
风行对着月亮方向又施一礼,一理铠甲,“我跟你走,放人!”
迭达(1)
商承弼是同时收到雪鸮昏迷不醒和风行伤重被俘的消息的,郭通回报的时候,只是做个交代,却不想商承弼第一句话居然是,“叫个御医去看看。”
郭通道,“请御医入诏狱诊治?”
商承弼瞟了他一眼,“朕是让御医去看雪鸮。”
郭通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答言,而后就听到了商承弼说,“为什么不当时就弄死他?”
郭通低头回道,“缉熙谷的岳丹墀到了。”
商承弼一笑,“这老家伙也按捺不住了吗。好!”
商承弼的好字话音还没落,京安的大街小巷就开始流传靖边王世子谋反的消息,同时传得更广的,还有风行伤重,即将不治。
郭通前脚才从商承弼的栖凤阁出来,后脚就进不去诏狱的门——诏狱又一次被围了。这一次出来围诏狱的,全是平民百姓。
大家伙拎着鸡蛋,提着热汤,也有炖了药材的,黄发垂髫,伛偻提携,将诏狱生生围成了个菜市场。
风行躺在诏狱的草褥子上,发热到人事不知。
銮禁卫各个手持梨铧盾,身负绣金刀,守在诏狱门前,门口喊放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直教得人脑仁疼。
众人纷纷喊着,“卫公子是冤枉的,小王爷是好人。”
那些因为卫衿冷一事而蠢蠢欲动的所谓民意,终于被点燃。第三天,达到了高潮。
晋枢机一张庄票送到,他要取存在通达钱庄的五百万两银子。那砸实了卫家通敌说不清道不明的五百万两,终于有了主人。
众人不明白,为什么卫家不说。
于是,第二天,昭列公子身世之谜就沸腾了大街小巷。
楚衣轻的真面目彻底被揭开,卫家的严防死守就有了理由。晋枢机,可是如今挑明了的头一号反贼,又和当今有那么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众人纷纷猜测,有说卫家忠义,投鼠忌器,不想连累了昭列公子,也有人说卫家聪明,这时候点出晋枢机,他一个降臣哪来的这么多钱,肯定是皇上给的,卫家若是牵扯出他,打了皇上的脸,就离死期更不远了。更有人说,卫家是包藏祸心,就是留着这一张底牌,打算到时候打。
事实上,卫家人不说出晋枢机的原因很简单,因为无论那张庄票做得多真,这五百万两都与晋枢机无关。这些钱,是商衾寒的,在卫家,已经存了十五年。
如今,晋枢机居然拿了庄票来兑银子,虽说某种意义上洗脱了卫家钱物来源不明的谜团,但銮禁卫刀口下,杀人还需要理由吗。卫老爷子望着那张已可乱真的庄票发愁,卫家从来没有开过五百万两的庄票,可说出去,谁信呢。
商承弼也想得到晋枢机绝不可能在通达钱庄存钱——晋枢机自己都开着钱庄呢——这时候落井下石,卫家要认,还是不认。
不认,卫家还在等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认,又哪里找出五百万两白银给他。但,无论认或不认,銮禁卫最初抄卫家的理由站不住脚了,围诏狱的百姓,围到了靖边王府,越围,越多。
迭达(2)
卫家虽因为风行的以身饲虎被暂时开释换押在靖边王府,但到底是在銮禁卫重重监视之下,起坐行动身边都有几个影子,銮禁卫的人把晋枢机的庄票送过来兑钱,老爷子斩钉截铁地就拒绝了。卫二叔还要说一句何曾有的事,老爷子已经打断道,“我卫家的产业悉数收没于官府,又哪来的银子提给他?”
卫衿冷细细喝着米粥,与老爷子目光一对,轻轻摇了摇头。
銮禁卫的人不冷不热地道,“卫家家大业大,从前在你们钱庄里存钱的不知何几,如今想赖账不成?”
卫二气不过,欲要分辩,卫老爷子却已夹了一颗茴香豆进儿子碗里,一桌子人围坐在一起,静静喝起粥来。
一张桌子上,坐着卫老爷子,两位叔公,另有卫衿冷的伯父、父亲和二叔,还有两个侄子,隔着一道帘子,另一张桌子,坐着卫衿冷的两位婶子、嫂子和妹妹,昔日钟鸣鼎食的卫家,如今就着两碟小菜喝着清粥,更多的人依然被锁在诏狱里,好不凄凉。只桌上这些人,无论男女,俱都挺直了脊背,坐得端端正正,连面上也不显出颓唐来,倒是叫一旁看守的銮禁卫有些佩服。
卫家可以气定神闲,有一个人却急得上了火,那便是郭通,他好容易在疯狂的人潮中挤进了诏狱,却得到风行高热不退的消息。
皇上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他死,于是,他便也狠下心去欲不理。可是,百姓围诏狱和风行围诏狱又有不同,人数太多了,多到让人觉得水能覆舟的程度,銮禁卫经过和靖难军的一场争杀,损耗也不小,有一些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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