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你不要急——”冯素贞无奈安抚了声,沉吟片刻,略犹豫道:“煎药耗时,药物作用亦有时间。我以前曾试过以内力催动经脉流转救你,想来道理是差不多的……只是陛下现在这状态,需要我一直催动周身血液流转,如此实在损耗不小,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到药力起效。”
“只要修炼内家功夫的就行了?”太子挑了挑眉,转身吩咐道:“快,王总管,你去从侍卫里挑几个修习内家功夫的过来!”
王总管应声出去,不多时,便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进来。
一个鹤势螂形的侍卫率先走上前来,他有意卖弄,脚下的步子也带着巧劲儿,就连不通武艺的太子都看得出他的云步轻身非同一般。
他到了皇帝榻前,凝神提气,运力于掌,随着冯素贞的指引将内力注入皇帝的经脉。
皇帝忽然周身一震,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面色为之一变。
太医高叫道:“不行,不行,陛下的身子透支得厉害,怕是吃不住这壮士的刚猛劲道!”
那侍卫慌张地收了手,满眼的不信:“怎么会?我学了十五年的内家功夫,出招运力之精微天底下没有几人比得过!我刚刚分明没多用力!”
太医叹道:“你就是再威猛再厉害,这功夫不对路就是不对路啊!”
“脉分阴阳,内功心法也有刚柔之分。陛下眼下的状况,只能以阴柔功力调和,不是你的错。”冯素贞温言宽慰了一声。
这侍卫悻悻地退下,一时间,方才跃跃欲试的侍卫们表情也踌躇了起来。
冯素贞将袖子挽起,转脸对太子道:“殿下,陛下的身子经不住再多的尝试,怕是只能我来了。”
“你……”天香欲言又止。
“嗯。”冯素贞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你和太子且去外间等着吧,稍后阁老们过来,还需得你们两人主持大局,这边就交给我和太医吧。”
天香还想留下,却见王总管上前劝道:“殿下,治病救人,原不需要这许多人,此间便交给她吧。”
天香一个愣神,便被太子拉了出去。
夜已深,近三更天了,偌大的东宫氛围肃然,宫人们都屏着一口气,生怕呼吸重了会惹了哪位贵人心烦。
太子和天香踱出廊下,沿着宫灯走到了东宫之外。
“你们怎么会到东宫来?”太子忽然问道。
天香忧心殿内的状况,心不在焉道:“我惹恼了父皇,他盛怒之下要来东宫杀冯素贞。我以为他们已经被你放走,就带着他向这边过来,半路上遇到了王总管——”
太子心烦意乱地解释道:“我是放了她走的,谁知道她自己又回来了……我和冯素贞说的话,他听到了多少?”
天香一怔,涩声道:“至少你拍了桌子之后的话,都听得很真切。”
太子沉默了半晌,声音有些飘忽:“天香,你觉得我说错了吗?”
天香眼睑低垂:“老哥,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
“我觉得自己没说错,”太子寒声道,“若有疑虑,若有打算,为什么不心平气和地问清楚说明白?不分青红皂白地乱下指令,乱做安排,伤了自己最亲的人,还得意洋洋,一错再错,不是老糊涂是什么?”
两世里头,天香都不曾从自己哥哥脸上见到过如此怨怼的神情。
或许,前世的哥哥,心里也是一直都怀着对父亲的怨恨吧。
她心头满是苦涩,终于长叹道:“他有过错,我又何尝没有?”
太子皱眉:“你有什么错?”
天香道:“他是皇帝,可他也是人。他生性孤傲专断,内心抗拒和人亲近,独独对我存着一份柔情。但这一年来,我只想着从你身上入手,想着把你教好、把奸人除去就好了。却一直离他远远的,没关心过他,没和他交过心,他自是也什么都不会和我讲。”
这一番话说罢,太子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二人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漫无目的地踱着步子,在远处黑黢黢的暗影之下,两个人的身形都显得微不足道,那里便是国朝的权力中心——放置着龙椅的金銮殿。
天香毕竟带着伤,没多久就觉得清冷侵体、遍体生寒,她正要开口提议回去,却听到太子低声说道:
“是,你说得对。他是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而我们,也没有做好子女。”
皇帝病发近一个时辰,宫门口终于热闹了起来。
派遣出去的马车终于一辆辆地返回来,内阁的阁老们和回家过节的太医们忙不迭地入了午门便驱车向东宫而来。
李兆廷从陈阁老的马车上下来,看到东宫外头乱成了一锅粥。
几个胡子花白的太医正在殿外对着一个年轻的太医吹胡子瞪眼:“血瘀怎么能用桂枝汤?开散瘀汤才是应当的!”
“不可不可,散瘀汤里的水蛭、虻虫过于下血,万一死血行而活血随之而下,不徒补无益乎?依我之见,还是用温和的槐花散为佳。”
“大谬!陛下沉疴已入膏肓,槐花散能有什么用?还是用药效强些的郁李归芍汤吧!”
“呸!此方专治女劳之疸,仍是湿热而结于精窍之间,非血瘀而闭于骨髓之内也,陛下之疾非起于人室久战,你你你你你这个老不羞!”
“你说哪个老不羞?陛下久卧床榻,病理相通,正是应用此方!你满脑子诲淫诲盗,你才老不羞!”
见几位老太医险些打起来,那年轻些的太医急得直跳脚:“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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