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书房里说了半晚上的话,直到天色微亮蒋呈翰才起身离去。
蒋呈翰离开上海那天,蒋呈衍亲自去送行,慕冰辞正在剧院里看歌剧。自从那次蒋呈衍与他谈过话之后,看守稍微放松了一些,比如看歌剧这类活动,不再是蒋家包场,一堆近卫把剧院包围起来,任慕冰辞看个够了。
慕冰辞身边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小个子男人,留着两撇小胡子,不时地拿手指捻着。看起来不太卫生。慕冰辞的洁癖毛病到底还有,那小个子歪在靠近他的那个扶手上不住捻胡子,他初时没有在意,等到发觉那人的油头几乎要擦到他肩膀来了,立即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忍了几回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对他道:“劳驾,你挪开一点。”
小胡子扭头来看了看他,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绿豆眼溜溜地往四周扫着。而后他故意伸了伸头,几乎贴着慕冰辞肩膀,道:“慕小公子,凤老板问你好。”
慕冰辞不防得了这么一句,很是吃惊,随即反应快速推了小胡子一把,故意道:“麻烦你让开些!你又不是得了软骨病,趴在扶手上做什么!”
小胡子嘿嘿一笑,被他推得离远了一些。慕冰辞端正坐着,眼睛瞅着台上,脑子里却快速转着念头。过了一会儿,小胡子又歪过来,趁着捻胡子的机会用手拢住嘴巴,低声道:“你别说话,听我说。凤老板问你上海呆腻了没,要不要帮你挪个地儿?”
他既然报了凤时来的名讳,慕冰辞自然知道他们的意图。凤时来要救他。可是为什么?若说当时在北平,他们想要争取他是因为他手里还有南方军为筹码,现在他已不是领军人,同盟会为什么会助他?
小胡子似乎看透他的疑虑,又说道:“凤老板说,一个是谢你北平搭救之恩,另一个你于军事上有勇有谋,同盟会也需要你这样的领军人。我这么说,你不怀疑了吧?”
慕冰辞眼睛望台上歌剧,心里却狂跳不已。小胡子的出现仿佛一道闪电,原本他关在一扇门内无计可施,可这道闪电,竟然能劈开那扇门。他又想起蒋呈衍先前同他说的话,若他在做自己内心所喜之事,与自由之间做一个选择,他毫不犹豫选择自由。
正所谓不自由,毋宁死。
他不想就此了结残生,把一辈子耗在无尽的□□上。
哪怕离开,这辈子同蒋呈衍,恐怕是永生不见了。
慕冰辞想到这个,心里犹豫了一下。
小胡子继续道:“下个月乞巧节,晚上十点钟,你想办法从别墅里出来。城隍庙有花灯会,你到庙里上柱香,有人带你从后门走。接头暗号是凤老板的代号:魅影。”
小胡子说完,慕冰辞的心也跟着沉下来,他紧紧抓住椅子扶手,知道这样的机会是可以不可再。
直到歌剧散场,小胡子都没再说话。散场时他就先行离开了。慕冰辞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往外走,竟有些神情恍惚,刚才发生的事,就好像做了个梦。他并未在意周遭环境,也没觉察离他最近的角落里有个面目僵硬的男人挤开人群向他靠近,慕冰辞只觉得背后被人撞了一下,突然人群就爆发出了一阵惊恐至极的喊叫声。
慕冰辞警觉回头,眼角瞥见人群外头扔了一个黑色的球状东西过来。他本能地踩到座椅登上了椅背,而后用尽全力猛地向剧院外头飞身扑出。
嘭一声巨响!
身后人群排山倒海向他压过来。慕冰辞身上压了十来个人。等他耳鸣头晕地被人拽起来,模糊的视线被一道褚红色液体漫过,慕冰辞头颅往后一折,直挺挺倒在匆匆赶来的保镖怀里。
第70章 cer (70)
影剧院的杀手很快被慕冰辞的保镖击毙,各大报纸争相报道此事,有猜测是帮派寻仇的,有猜测是日方特务行为,说法纷纭。
蒋呈衍匆匆赶到医院,陆潮生已经在了,身后跟着几个蓝衣社的太保,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陆潮生迎上来:“三爷,他们保护不力——”
蒋呈衍摆了摆手:“事出突然,是我吩咐放宽监视范围,不怪他们。冰辞怎么样?”
陆潮生道:“慕公子头部受了伤,来的路上一直昏迷。医生做了检查,这会儿已经醒了。医生说可能会有近事失忆的症状,或恶心呕吐等,但整体不会有大的影响。”
蒋呈衍一颗心终于放下来,进病房看慕冰辞。慕冰辞又昏昏睡去了,安安静静仰在枕头里人事不知。
蒋呈衍坐在床边,伸手为他抚开前额碎发,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慕冰辞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对这样的打扰很是不满。蒋呈衍心想,这人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的,实在是个讨打的东西。他也就是睡了伤了能这样安静,偏偏这安静下来,又让人窝心地喜欢。仿佛他就是一口香甜的蜜糖,光是闻着味儿,就让人嘴馋得不得了。
眼前这片刻难得的安详如此美好,他守着沉睡的慕冰辞,暂时搁下繁杂事,什么都不必理会。谁人有生之年能享这般岁月静好,实在是天大的福气。
蒋呈衍心里隐有计较,这样平凡简单的相守,此生于他是可望不可求。
这次的刺杀事件要说蹊跷,又哪有那么多蹊跷。如今同盟会与国军结盟,自然不会是他们下的手。慕冰辞又不是素有仇敌,他既被□□了这许久,上海这地方谁又敢在蒋呈衍眼皮底下动他?
思来想去,如此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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