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这段诡异的交际这么久,那天是我第一次真真正正感到了恐惧。西里斯当然不可能是鬼魂,没有这样具象,还能吃东西的魂魄。可是种种迹象,我也越来越相信,他并不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与海豹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一个明明出生在肖博斯特的人,却好像没有其他的父母亲属。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结论,不管多么不可思议,一定就是真相。”
“我并不傻,我猜到西里斯布莱克,应该与救我的海豹之间有什么奇怪的联系。而老伊安的表现,证明他应该也是知情者。”
“现在唯一缺失的东西,就是证据。”
“我查找的第一样东西,是斯托诺维公共图书馆里的旧报纸。几经搜寻,在当地67年6月的报纸上找到了我要的东西,西里斯布莱克的讣告。
“‘居住在卡洛威村的奥利昂和沃尔布加布莱克悲痛地送走了他们的儿子西里斯,其于6月18日在肖博斯特海滩溺水而亡,终年仅8岁。据悉布莱克夫妇尚有一个小儿子雷古勒斯,以缓解丧子之痛。今日上午11时将在卡洛威墓地举行一场小型葬礼及祷告。其家人请求访客不带鲜花,一切关于西里斯布莱克的捐款请捐赠给斯托诺维中央医院。’”
莱姆斯的脸上挂着一丝极轻微的苦笑。
我不知道他究竟将那则讣告反复读了多少遍,才能完完整整将它背诵下来。
“斯托诺维图书馆的窗外又开始下雨。我开始想,刘易斯岛的雨水是不是永远不会停。”
“我从座位上坐直起来,四下环顾,想从身边的景物中得到一点安慰,一点真实感。斯托诺维图书馆虽然有不错的照明,还是改变不了室内那种潮湿阴冷的氛围。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偏远地方的图书馆会有这么多关于当地历史和新闻的馆藏?其实他曾经对我说过不是吗,西里斯说他小时候也在肖博斯特海滩溺过水,被老伊安麦克劳德救了上来。可是真正的西里斯布莱克溺水死在了八岁那年,那么现在在我身边,与我共处与我亲吻的这个西里斯究竟是谁”
“我继续在旧报纸堆里寻找,但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发现。没有任何关于另一个新生儿的报道,死去的西里斯布莱克也没有双胞胎。为什么岛上的人没有怀疑西里斯的身份?哪怕报纸上明明白白印刷着他的死亡?”
“如果海豹人的传说有任何真实性,那么他们也绝不是由海中溺水的人产生的,完全是另一种神秘种族。塞尔基在海中是海豹,在陆地上生活时会脱下他们的海豹皮,看上去与人类相同。传说中,所有的塞尔基都有着非人的美貌。盖尔语里,塞尔基被称作hara,海之子的意思。我正准备再找些苏格兰民俗传说的故事书,仔细研究一遍,我脑海中理智的那部分占了上风。”
“我质问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在西里斯的背后查找这些东西。为什么不能直接向他询问真相?”
“奇怪的是,即使有这样确凿的怀疑,我依然无法放下对西里斯的感情。如果他真是塞尔基,真的不是人类,又能怎么样呢?对我来说,这从来不是人与非人间的感情,不会因为我们身份种族的差距而产生变化。但理智也告诉我,也许对西里斯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他疯了吗?我怔怔盯着莱姆斯的侧脸看,他的五官即使在酒吧温暖的灯光下,也开始显得不真实。怎么会有这样的感情?付出得多,就会想要得到更多,完全不计回报的感情几乎是不存在的。我不会嫉妒西里斯拥有莱姆斯这样近乎疯狂的爱,反而觉得可怕,觉得太主观,太不理智。
“我拿起雨伞,走出了图书馆,走进了雨里。”
“回到肖博斯特村里的路很长,巴士颠簸。浓重的乌云遮天蔽日,让无边无际的旷野看上去更阴暗了。我没有回我的长屋休息,而是直接去敲西里斯的门。不出所料的是,没有人应声,他不在家。”
“傍晚的光透过云层间的缝隙,拂过肖博斯特的小山丘。我感觉我的心脏噎在了喉咙口,如果西里斯不来找我,其实我从来就不知道他会在哪里。我对这个人究竟有多少了解呢?”
“我在沉默中离开了海边的那座房子。”
“海岸线上许多民居里已经亮起了灯,我想象那些石头墙后面升起的熊熊炉火,甚至还能听见模糊的笑声和人们醉酒后的歌声。我这才想起,那天是萨温节(eilidh集会,吉他弦声声拨响,有人在唱古老的高地歌谣。曲调熟悉,是我曾听过的歌。奇异的是,那是一首盖尔渔民唱来吸引海豹的民谣。”
“在苏格兰的自然信仰中,海豹与人的地位几乎是相等的。古凯尔特人的传说里,每年一次,在十一月初的萨温节,海中的塞尔基会被月光吸引,纷纷从水中现身,化身成人,在空无一人的海滩上起舞。他们脱下的皮一般藏身在附近,其中蕴含着大海的力量,随时能带他们回归海洋。”
“那模糊的歌声中,好像真的有某种魔力,催促着我向肖博斯特海滩走去。”
“我在通向沙滩的楼梯上短暂地停下来。大西洋在脚下摇晃,潮汐剧烈涌动,拍打海岸,几乎吞噬了全部的沙子。我弯腰卷起自己的裤脚,顶着冰冷的风浪往前走。”
“即使如此,在海浪触碰到皮肤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气。水在足踝边徘徊,拍打上我的衣物。我把袖子也卷起起来,一步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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