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到脚步声在帐外逡巡。陈望之侧卧着,那脚步声犹如擂鼓,声声敲在心头。果然片刻后宇文隆扬声道,“广陵侯——广陵侯可睡下了?”
此时已近午夜,宇文隆明知故问。陈望之没有起身,装作虚弱无比,对帐内的崔法元道,“铁弗,可是西海王来了?”崔法元警醒,早一跃而起,道,“西海王,广陵侯睡下了。”那宇文隆却好似没听见,一挑帘子走了进来,搓着手讪笑道,“睡下了——哪儿睡下了?铁弗,你这嘴里便是没半个字的实话。”
第99章
陈望之道,“我刚刚是躺下了,只是睡不着。”
宇文隆道,“睡不着?可是冷罢?”
陈望之幽幽叹息,“冷倒是不冷,铁弗他把火烧得很旺。”
宇文隆头戴兜帽,闻言摘下,笑道,“当真不冷,我一进来,就觉得热得出汗了。不过再暖和也不及宫里……成天吃住在这帐子里,广陵侯可怎么撑得住。”
陈望之听到“宫里”二字,不动声色,道,“我以前也不是没带过兵,莫说住帐子,便是野地土坑,也不是没待过。”
宇文隆道,“对对!”也不见外,径自大喇喇地坐在火盆旁,搓了搓手,“这个,广陵侯大名鼎鼎,我当年就听说过。说起来,你当年是用什么兵器?”
陈望之一时吃不准宇文隆到底要做什么,顺口答道,“战场上,什么衬手便用什么。不瞒西海王,我习武太晚,学来学去也只学了些皮毛。非要说的话,我喜欢用刀。”
宇文隆奇道,“用刀?殿下生的这般柔弱……”
陈望之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当年可不是这样。那时候身体健旺,一夜奔袭数百里不觉疲惫。今非昔比,现在但凡一夜睡不着,翌日便肯定要生场小病。小小的伤风,十天半月也不曾好转……可能也是活不长了,也罢。”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宇文隆忙道,“说的哪里话,广陵侯万万不要灰心丧气!”
“怎么能不灰心丧气,我来云州,是为了救谢渊谢都督回去。同君上发过誓的,谁知,谁知——”陈望之摇摇头,“谢都督惨死于乌昌人手下,我既没有面目见君上,也没有面目去见妹妹。方才我想,既如此,何不如死在云州,多少还能,还能……”
“嗐,不就是,哦不是,我的意思是,”宇文隆拍了拍腿,“谢都督虽然死了,但也算为国捐躯,君上肯定会给他个好名声。殿下虽然没救得了他,可咱们拿回了金昌,过几天再把那乌昌打了,甭管活的死的,抓住乌昌那个什么王,便是大大的功劳。将功折过还能多出个添头呢。君上他不但不会生气,见殿下这样能干,必然欣喜。到时候再进一步封了王,咱俩可就平起平坐了。”
陈望之向火盆靠了一靠,道,“我哪里能与西海王平起平坐。”
宇文隆道,“怎么不会,我知道的。”说完呵呵干笑,忽然又道,“我这次办事不力,丢了金昌和乌昌,损失了那么多人马,君上真怪罪下来,我还得请广陵侯多美言几句。”
陈望之抬起头,“美言?”
宇文隆道,“不说了!这么晚了,不扰广陵侯了。”起身离去。陈望之听着脚步渐行渐远,狐疑地望向崔法元。而崔法元立在角落里,也望过来。陈望之摇一摇头,崔法元重新坐下,沉默不语。
陈望之从枕下拿出那柄狼头匕首,在手中摩挲。边摩挲边琢磨,心中慢慢有了主意。
第二日一早,陈望之草草吃了几口干粮,就声称头晕难受,命崔法元前去请一位郎中。崔法元忙不迭去了,请来军中随行的大夫,诊了脉,只说陈望之本来身体就弱,夜间吹了冷风,须服药发散。陈望之又说腹痛,让崔法元去请位高明的来。崔法元也是初来乍到,哪里去找什么“高明”大夫,不得不上报给了宇文隆。宇文隆急急忙忙赶来探视,只见陈望之侧卧,双目半睁半闭,脸色惨白,额角薄薄一层汗水,便道,“广陵侯这是怎么了?昨夜不是好好的?”
“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今日起来,果然就病了。”陈望之一开口就连咳几声,“还请西海王帮我,请,请位——”
“已经去找了,让他们把云州最好的弄来给广陵侯瞧病。”宇文隆坐下,陈望之撩起眼皮,道,“铁弗……”崔法元上前,陈望之断断续续道,“别的人,我、我不放心,你去瞧着……他们熬药。”宇文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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