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深思云游开去,连太后提及他,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平王赵攀悄悄捅了他一胳膊才醒过神来,一起身就把手边酒杯带落到地上,碎了。
上头脸色一变,连身边的人都跟着紧张。昌王都是个没有皇宠的人了,就为了当年的后宫倾轧,太后都不见得能放过他。
赵质撑住桌子,然后起身,缓缓请罪。
只消太后“哼”个一声,自然有下面的太妃太嫔帮腔助势,一个“恃宠而骄”的名头是跑不掉的。
上面一直传来落井下石的声音,太后一直没让他起身,赵质耳边开始出现各种光怪的嘈杂鸣响,很快又被黑洞洞的画面吞没,就一声“传太医”还算清楚。
赵质迷迷蒙蒙将醒,就是没什么力气——他这段时间睡得也不算好,累的很——索性先不睁眼了,恍惚间听到有人进出,把脉,然后身上的衣料发出行礼作揖时的摩挲声,苍老的声音喜道:“恭喜皇上。”立马又被叫到外头去禀报。
赵任回来时,他才蓄足了力气睁开眼:“我又不是有了,有什么好恭喜的?”
什么?赵任一愣,什么焦急烦躁,一点都发不出来。他一天一夜着急上火,才等他醒来,连骂他一顿还是表白深情都没想好,现在更是说不出话来,但是似乎可以庆幸七弟身体还好,连开玩笑的力气都有。
“刚才那是宋老太医?”
赵任点头。
赵质伸手指指头上床帐顶连理枝中交缠的双禽图。“从以前父皇后宫也常有宫妃晕倒,每当太医赶来说‘恭喜皇上’,那十成十是有了。”
赵任不确定他开着玩笑的用意何在,自己后宫空虚是有目共睹的,他的心意赵质也早就清楚,他现在说得话……是试探?
果然,赵质见他怔愣模样,笑了一声:“我是生不出孩子的,三哥想清楚了吗?”
赵任手足无措:“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冲天惊喜几乎把他砸晕。前几个月他是真的被那番话激怒了,一时激动用了帝王权柄对付心爱之人,本以为收拾完残局又要拾起这几年的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重新做起,谁知才从心上人被自己折磨到晕倒的事情中缓过来就被一个天大的馅饼砸中。
“你刚才说什么?”他又重复了一遍。
“你先回答我。”赵质还在纠缠这个问题。
这回是确切无疑了,赵任面上喜色更浓。“你这个身体呀,怕是比十月怀胎,还要将养得精细些。”他顿了顿,表决心道,“有你,我便觉得满足了,子嗣之事,就当无缘好了。”
看着皇帝春风得意地走了,赵质让人叫来贴身内侍:“回府。”
“恭喜王爷。”崔博陵见他步履轻松,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子明,你需要装装傻了。”
“王爷恕在下放肆。这可不是皇上第一次对你用算计。”他意有所指,即皇长子谋逆案。
江山美人,皇上爱哪个多一点,他也不知道。但要是赵质也有登极的可能,那么赵任的恩宠,也算不上多大的荣幸,至少不是那么华丽好看。有些时候,赵任会毫不犹豫地用皇帝的思维去思考,比如他那次顶嘴,因为他弃掷了赵任作为权力拥有者施予的关心和深情。那么他能将这二者分开吗?不能。因为赵任就是皇帝。他和一个皇帝做了父子,亲身体会过什么叫帝王心术,却又和另一个皇帝做了兄弟兼情人。
爱也是真爱,可偏偏帝王之术又看得那么清楚。
“我只是不明白。”崔博陵颇有点意难平,索性一次把疑问都问清,“上次在江南和皇上争吵之后,您可不曾拉下脸来,皇上也没有一句示好的话,你怎么忽然就服软了?”
赵质一笑:“你记得宋老太医吗?”
“怎么会不记得,当年他医好了王爷的腿,我也曾受过他恩惠,这些日子你发病也是他孙儿宋小太医常来诊治。”崔博陵回答,隐约猜到又是皇帝的细微功夫起了作用。
“我将醒的时候,恍惚听见了他对皇上说‘恭喜皇上’。”赵质说,“呵,我一个王爷,昏倒了自然会醒,恭喜皇上做什么?”
“那意思是……”崔博陵自然想到了。太医地位超然,早不必吃饱了撑的。
“要么是宫妃怀孕,要么,他知道很多事,从很多年前就知道很多。”他多年所为和多年亲近,多半是出于皇上授意。
“那就祝王爷得偿所愿吧。”崔博陵道。
嗯?赵质回头。
就为这一点点惦念,就舍得下身段去重修旧好,痴儿啊。
果然,不到天黑,皇帝就追了过来。两人一同吃饭,抵足而眠,如胶似漆,好不腻歪,真是风光无限好时。
看着崔博陵忙忙碌碌指挥着院中下人,赵任一肚子不快,此前虽然留意了这人,但只知道他是七弟从南乐救回来的贫寒学子,科场失意了几回就无意功名,留在他身边,默默无声地做个西席。
西席个屁!王府中一个孩子都没有,聘的什么西席。
再看他从容熟练地指挥府中上上下下,好似一个勤快的贤内助。怎么不见他担当管家呢?
但他不能出声赶人,好歹南乐多年,他与七弟也算共患难了,七弟敬重他,府中人人尊称他一声先生;管家再大,还是个下人。想了想只好强捺下来,把酒言欢。
算上刚刚处置完的宁王赵茂,他们兄弟十一个,完好无损的还剩六个,全都交情泛泛,还有十、十一两个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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