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出被窝,趴在对方身旁,迟疑了会儿,余燕至喃喃道:“你怎么了?”
何英只是咳嗽,断断续续。
余燕至有些心惊,他伸手摸索何英的脸,觉得那脸颊滚烫。
“喂?”余燕至摇了摇他。
何英终于有了反应,哆哆嗦嗦往被中缩去。
余燕至连忙抱起自己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隆冬的天,被子里的何英打着战,被子外的余燕至也打着战。
即便穿着衣裳也难抵寒冷,余燕至睡得不塌实,第二日天未亮便被身旁动静惊醒过来。
何英翻身坐起,看了看多出的一床被子,又看向了脚边孩童。孩童的面容隐在黑暗里,只有一双眼亮晶晶望了过来,这让何英想起刚睁眼的小松鼠,胆怯地想要寻求温暖。何英曾经可怜余燕至,因为同病相怜,他将余燕至当作自己的影子爱惜,然而今,余燕至成了横在他面前的一堵墙,扎进心中的一根刺。
余燕至见他一声不吭下了地,穿戴整齐后推门离去,便也匆匆跟了上前。
藏青色的天际飘落蒙蒙细雨,余燕至搓了搓手臂,看向何英。淡淡天光下,何英脸颊显出奇异的粉色,他半垂眼帘,无精打采地望了望空水缸,提起木桶朝山下走去。
山路湿滑,余燕至跟在他身后丈远,时不时听见前方传来咳声,便担忧地想何英是生病了。
行走盏茶功夫,眼前开阔之地出现了一片碧湖。
阴霾的天空落下如丝细雨,雨水接天连地,引动湖面阵阵涟漪。
何英弯腰蹲在湖畔,舀了满满一桶水,他起身时明显力不从心,不得已又将桶放回了脚边。
余燕至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旁,探出手臂提起了木桶。
“滚开!”何英脸上的表情应该是愤怒,可他连出声也有气无力,这句话便显得缺乏威慑。
两人发梢与肩头的衣裳都已被雨水淋湿,何英面庞嫣红,手却冷得像冰,与他的一起叠在了木桶把手上。
余燕至发觉何英的力气变小了,若是平日,何英不开口,他也从不敢与他争抢什么,可现在何英病了,人生病的时候就会难受。他还是怕何英,如果能说真心话,他不会让何英在这样冷的天出来打水。
余燕至的小脸也红,却是冻得,他有些讨好道:“来的路上你提,回去我提吧?”
紧抿的唇角扯出不耐烦的线条,何英用力拽着把手,任凭水泼洒而出溅湿衣摆。余燕至见他动了怒也不敢再惹他,便要将手放开,哪知何英今日异常烦躁,很快耐心用尽,胳膊一伸搡上了他胸口。
余燕至方松手的瞬间即被一股力量向后推去,雨天湖边地面十分湿滑,他踉跄两步,仰面直直朝水中栽下。落水前,他瞧见了何英怔然的表情和朝他伸出的手,然而那手只来得及与他指尖相触。
身体猛地撞击湖面,片刻缓和后是急速下坠!
大量的水随呼吸涌入口鼻,他奋力挣扎却越陷越深,冰凉刺骨的湖水渐渐麻痹了知觉,在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最初的惊慌与恐惧不由消失,他反而觉出了一种温暖。恍恍惚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一声“燕至”像来自师父,还有一声……是谁?
他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有许多人从他身边经过。爹、娘、牵着师姐的哑巴婶,最后是师父。他朝他们呼喊可无人回应,他想追赶上前,双腿却陷入泥沼寸步难行。他慌乱无措,急出了满身汗,就在这时又有一人走过他身旁,他连忙抬头望去,但见那人竟停下了脚步。
何英,何英……
他愣愣望着对方,嗫嚅道:“我……我动不了。”
从薄薄的眼皮下看了看他,何英继续向前走去。
眼瞧何英越走越远,渐渐同先前那些人一般隐入了白光中,他心急如焚,拼命想自泥沼脱身,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他几乎要绝望,压抑的情绪如黑色潮水一bō_bō袭来。他头皮刺痛,痛到极至后是麻木,他全身冰冷,由内而外丧失着温度。
“喂。”
他缓缓仰头,双眼对上了那轻飘飘的视线。
何英朝他伸出手:“还不快起来。”
余燕至悠悠睁眸,这漫长一梦在光亮照进眼底时仿佛只经历了一个瞬间。
“婶儿,燕至哥哥醒了。”
秦月儿的声音响起耳畔,余燕至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哑巴婶屋里。
“啊!呜啊!”哑巴婶的乌拉声中满含喜悦,她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水来到床边,扶起余燕至,点着下巴将碗凑到了他唇边。
热气扑面而来,浓浓姜辛窜入鼻腔,余燕至也不怕烫,咕噜噜几口喝了个底朝天,一股火热沿喉直入肚腹,逼出了丝丝寒气。
“婶,”余燕至向哑巴婶露出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我没事。”
摸了摸他额头,哑巴婶才放下心来。
秦月儿踢掉小鞋子,爬上床坐在了余燕至腿上,忽闪着大眼睛道:“燕至哥哥,你怎么这么冷的天下水玩儿呀?师父生气了,可凶了,又把英哥哥关去庙里啦。”
哑巴婶隔着厚棉裤轻拍秦月儿屁股,把她从余燕至腿上抱了下来,然后急忙朝对方摆手,指尖点了点自己,双手合十做了个拜佛的动作,接着点向屋外,意思要余燕至别担心,她一会儿就去庙里看何英。
余燕至呆了呆,一声不响穿起衣裳。之前的湿衣已被烘烤在炉灶旁,现在这身,是哑巴婶去他屋里取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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