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莹!有个小人在头脑里哀哀切切地尖叫着,她面上的平静也都碎成了虚无。
冰凉的液体爬上她的脸颊, 秦舫伸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竟然没出息地哭了。
她一点都不想要找到樊莹,如果樊莹想要躲开她,那随她怎么找,樊莹都有上百上千离开的选择。
昨夜她选择相信樊莹,那今天,她只能被动地等待樊莹相信她——相信她绝对不会逃跑。
绝不会再忘掉她。
秦舫所见被自己的眼泪涂抹成了马赛克和谐画面,她手里还拿着印着樊莹唇印的纸杯,有人和她抢这杯温得感觉不到热度的饮料,她条件反射死死攥住。
那人抬手抚上她的眼角。
她说,你哭了。一句陈述句,被她冷冷淡淡说得比此刻零下的大气温度还要凉。
秦舫被那人说得越哭越厉害,拿手背胡乱擦了擦眼睛,那杯拿了一路的饮料被她扔在一边,她抱住那个人,两条腿勾住那人厚厚棉裤下笔直匀称的一双美腿。
秦舫哭得肆无忌惮,说话却很小声。
秦舫说:“我错了。”
樊莹本来要落在她腰间的手顿了顿,后来揣在衣服口袋里。
*
秦舫忘了怎么与樊莹和好的,回过神她已经和樊莹手拉手走在回家路上。
她刚刚哭过,被风吹得眼睛一圈黏黏糊糊的,两个人走到半途,樊莹拉着她拐到门口的小商店买了一包湿纸巾。樊莹替她擦脸,秦舫做梦没做醒似的,直愣愣盯着樊莹看。她大概有病,樊莹离她这么近,她居然会怕有什么妖风会把樊莹从她眼前刮走。做不出扒在樊莹身上死活不走那种赖皮样子,她就只能忍着不安光看面前这个人。
相比她眼圈红彤彤一副闹过别扭的样子,常常表演得腼腆的樊莹却很镇定。比起以前,秦舫感到了陌生。秦舫为自己这个想法羞愧。不管樊莹在外表现出什么面目,在内始终都只有一个樊莹啊!比起研究樊莹面部肌肉的活动状态,她不如把注意力放在樊莹的实际行为上。樊莹待她关怀,不比任何一个健全家庭成长的孩子做得差,虽然很少和其他人接触,为人处世不可避免存在缺憾,秦舫眼里,樊莹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问题存在。
她说服自己安下心。樊莹的内心永远是温柔的,这点是不会改变的。这份温柔在一团黑暗中挣扎求生,她要做的就是剔除伤害樊莹的因素,让樊莹逐渐接受这个世界不止有樊母为她划出的狭隘地域,樊莹还可以打破母亲在她心里植下的藩篱,呼吸到外界自由的空气。
秦舫暗暗给自己加油鼓劲,当然,她也明白,不可能凭着一己之力让樊莹得到自由。司空见惯的流感尚且能够夺走人命,樊莹病在心里,只有得到对症下药的合理治疗,才能拔除樊母在她身上种下的因。樊莹当时可能确实存在心理问题,如果樊母没有偏执地采取矫枉过正的极端措施,而是带着樊莹去正规的医院问诊,樊莹也不用受苦到如今。樊母生养了她所爱的这个人,她能做到不痛恨,就几乎用尽了理智。
秦舫想了一堆,而樊莹看来什么都没想,她做完了手头想做的事,就又牵着秦舫往秦家走。快到电梯间,秦舫扯着樊莹转到了旁边的楼梯。眼睛还布着血丝,一看就是哭过没跑,快到家门,她不想被父母看见。
电梯比楼梯要方便,有了这个方便,人就更懒得抬脚,没什么急事,二三楼的住户也有挤楼梯的耐性,因此大白天的,楼梯间一个人没有。阴阴暗暗,就只有透过玻璃窗斜映进来的光线。
秦舫怕眼下的寂静无声,又怕自己摸不清樊莹的想法,和樊莹站不到同一阵线。她打了个喷嚏,扒着樊莹的胳膊不知不觉贴近得像两人中间有什么双面胶。
憋着一担子话爬了半天楼梯,秦舫寻思再不说她就没那个中气了,把樊莹往墙上一怼,自己就变成罩住将她定身的渔网。秦舫埋在樊莹肩头,抽了抽鼻子,说:“你对我的信心不能这么低,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也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什么。你也知道恶意邮件以后,禹嘉木就咬着你不放,他现在把你初中的事情都翻出来了,你没必要再藏了,再躲下去,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误会。”说到这里,秦舫喘了好几口气,“他们会畏惧你,我不会。樊莹,和我在一起吧。”
之前都确认过关系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个“在不在一起”的空口白话呢?秦舫就一个意思,她赖上樊莹,肯定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樊莹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空白,慢慢才浮现了困惑。她一眨不眨看着樊莹,好像在思考秦舫的用意,又好像努力让自己能有更多人类情绪的外露。秦舫等她的回信,樊莹机器人般一顿一顿低下脖颈,先在秦舫看不到的方位无声说了“不”,再扬起下巴借着声带振动说了个“好”。
秦舫蓄力蓄了一路,这番告白樊莹一点都没有触动。要说触动,还不如说秦舫引动了她内心更深的恐慌。
说什么不会误会,说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还不是因为对她的丑态认识不清。骗子!分明是骗子!在如此浓烈的怀疑之下,樊莹按照往日的“温驯”顺从了秦舫的“心血来潮”。
自认为和樊莹说开了,秦舫脸上的笑容便又回来了。樊莹一向有些沉闷,两相弥补,她就喜欢多笑一点。
“等会儿我们回去,我有点事想问你。这回你不要撒腿就跑了,你要是不想说摇头就好了,我又不能拿你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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