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
将李朗送还的佩玉举到眼前,赵让怅然苦笑,也罢,既已劝说李朗莫要为私情缠缚,他就该心口如一,又怎能没出息到因皇帝将盟誓之物归还便心碎的地步?
阿朗——
他默念着这个名字,重新将佩玉放回枕下。
此后两日,在御医的严令之下,赵让不得不卧床不起,只是李朗并未亲自前来探视过他,唯遣人传了口信,送过滋补药膳而已。
好不容易苦熬完连如厕都有数人围观在旁的两天后,赵让听闻重阳当日,圣驾出宫,登山祭祀,而承贤宫也得了圣旨,当日赵贵妃亦需随行。
这本象征着圣眷正隆,内侍们从总管到刚入宫的小黄门,莫不向赵让恭贺。
然赵让却未能有半分宽心,风雨欲来,遮天蔽日。
当日午后,承贤宫内又得一份太后懿旨,随旨意而来的还有数名来客:
太子、海玄大师留在泰安宫中的那位无颜少年僧人,以及自报林姓的女官和她带来的一名稚龄女童。
懿旨中,太后为赵让的近况深感忧虑,后宫中谢皇后已是因久恙而无法统御六宫,大崇恩寺的皇家祈福近在眼前,若贵妃也去不成,宫中地位最高的便只有怀有身孕的刘嫔了。
故而太后特遣了寺中僧人,也有祈求佛祖,祷告降福之意。
这少僧由李铭易容而成的秘密,太后应当并不知晓,赵让暗地为海玄此举称妙:又是跳出俗世的化外之人,容貌还是这般丑陋到常人不敢细看,李铭被发现揭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在脂粉填塞的后宫来去自如,竟也无人异议。
李铭见赵让,佛号宣过,面上神色不动,然到底年轻,眼底悲喜参半,湿润成露。
赵让恐他激动之下不慎出破绽,将视线移开,一一扫过下首诸人,最终落在女童身上。
女孩儿自是被精心打扮过,只是不知为何,头发似曾铰过,短至遮不住脖颈,当然也梳不成发辫。
除此之外,全身上下,锦衣绣裙,花红艳丽,一望而知是家境富贵的孩子。
赵让无心留意这些鸡毛蒜皮,他最初只觉女儿长高了不少,再次便是她的神态表情不太对劲。
犹记离别之际,诀别娇儿爱女,小女孩儿尚不懂事,还在他怀中憨笑不已,而如今意外重逢,时隔不甚久远,那分天真童稚已荡然无存。
女孩依照吩咐,抬头看着父亲,无喜无悲,一对与赵让相似的眼中不见半分涟漪。
赵让与女儿对视,只觉肝肠寸断,勉强作一笑,正待说话,在女孩身边的女官轻声禀道:“小郡主许是受了惊吓,有些心疾,这一路到金陵,始终不言不语。但身体却是无碍,还请……贵妃不必过于忧虑。”
听得此话,赵让不由留意起那女官,见她脸如满月,大眼肤白,生得圆润可爱,又紧贴着女儿,猜到她大概便是护送一路之人,强笑称谢。
女官颇有些惶恐,期期艾艾地不知如何回话,旁边的太子早按捺不住,上来牵起小女孩的手,拉到赵让身边,仰着小脸道:“赵叔叔,我带小妹妹去后园看看鸟吧,屋里太闷了。”
赵让略一沉吟,爽快地答应了,令那女官和内侍领了膳盒点心随着,他自将李铭带到宫殿深处的西处一阁,吩咐摆好香坛,置成简易法场,再遣散余人,独留下要诵经祈福的“少年僧人”。
李铭关门闭窗,见左右已无人,再不愿克制,猛跨两步,张臂抱住赵让,哽声道:“你我都别留在此处了,不如寻机一同远走高飞罢!”
说话间双肩微颤,显是心中激动已极。
赵让迟疑稍许,到底伸手轻抚李铭后背,待他渐渐止了异态,方平静开口,问道:“你先答我,长乐落到你们手中,究竟被你们如何处置了?她现在是生是死,亦或生不如死,你需给我个准信,再议其它。”
话轻如而意重千钧,李铭大惊失色,待想起掩饰,却只有在赵让灼灼的目光下低头,嗫嚅道:“这……”
“铭儿,”赵让见状,心中已是明白,他长叹口气,朝李铭摇头,“长乐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负她已是良多,断无可能置她于不顾。你们将她带走,不就是为了以她为质么,总不想让我选择鱼死网破的结局吧。”
李铭骤然抬眼瞠目,半晌艰难地问道:“那,那你是怎么打算?你的儿子可还在他们手中!还有那个南蛮女,李……他绝对不会出手救人,就算是为了你!”
不知不觉又拔高了音量,见赵让眉头一皱,他先行泄了气,咬牙不语。
赵让微微一笑,目光却愈发凌厉:“你适才脱口说的是‘他们’,铭儿,你必也遭遇了什么事,令你起了分道扬镳的念头?与长乐有关?还是与你母亲有关?”
“我……”李铭呆望着赵让,怔了许久,呼吸倏尔紧张,胸口起伏剧烈,他忽将双手抱头,颓瘫于地上,声中带泣,“静笃,静笃,我设法将长乐和你儿子带出来,你和我走!我们……我们回你的南越去,或者,或者沿江而上,入蜀后再设法渡江,这世道再乱,总也有……也有谋生之处的!”
赵让亦是愣住了,他默默蹲下,按上李铭肩头,见一双少年的桃花眼泪水潺潺,不由安慰道:“你先别慌,到底什么事,你总得让我明白,我才好下决定。”
李铭唇颤泪流,狠狠咬一咬牙,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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