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并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安排人的命运,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人生可不能总想着预测未来寻找捷径,这个为了探寻正确道路磕磕绊绊的过程不也是值得怀念的过去吗?
提笔写出自己从这场漫长的浩劫中悟出的道理,藏舌想了想,终究是把心底压着的话也写了出来——而且,留着眼睛才能看见这个世界的好风景,不能视物的人生也太孤单了些。
相师窥视天道的代价便是舍弃肉眼从此再看不见人间事物,藏舌虽没有去修这样的相术,从师父身上却也明白了不可视物的无奈,正因如此,才不想再将这相术传给他人。就这样吧,让人和天保持距离对彼此都是好事,天道原就不是凡人该窥视的存在。
他没有再写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从那看破凡尘的脸上也再寻不出少年时的情绪,只是看着自己眼前仿佛真的就此和月光融为一体的人,若木心中不禁想到,那么不能说话的你呢?你是不是也觉得人生满是寂寞?
若木从出生开始就只为了活着而奔波,过去神界有嗜天有苏晚晴,为了从敌人手上活下去他必须成为最强,如今建木和敌人都已消失,再没有人敢追杀他,可他看着一片和谐的神界,却发现自己完全不知该为何而活了。
他并不喜欢和人类在一起,过去就算是最艰难的日子也只和草木之灵为伴,更没有兴趣去管理仙神那些破事,就在他茫然地看着建木神宫寻不到任何方向的时候,藏舌独自离开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里。他突然又找到了只有自己可以做的事,这个同类性子沉闷又无法随意说话,除了他根本找不到其他同伴,如果没有他一定会闷死的。想到这里,他便欢喜地追了上去。
那时候,若木告诉自己藏舌过得这么寂寞没了他是不成的,他得帮帮自己的同类。对外虽是如此说,其实若木心里跟明镜似的,从一开始,寂寞的人是他,被陪伴的人也是他。
不过,这年头人要活得痛快就得学会装糊涂对吧?
一如既往地无视事实,他这就把坐着的星月楼主架了起来,用愉快的神情提出自己不靠谱的建议,“反正你现在又没有弟子要教,不如和我一起游历天界吧,正好给我介绍仙境风光。”
被他架住双手根本无法写字,藏舌知道这人就是故意不让他拒绝,可偏偏又拿这个惫懒家伙没办法,唯有开口道:“叫子都派个天官给你不就行了吗?我出去了一不小心又会惹出事端。”
“不行,不行,那小子成了神皇之后忙得人影都看不见一个,我看他连兴龙都没空引诱了。”
轩辕子都如今也长大成人了,偏偏兴龙还是那喜欢遨游天地的狂野性子,这些年为了把这条龙拐回家神皇也是操碎了心。听着若木这幸灾乐祸的语气,藏舌终于想起了自己和轩辕子都的友情,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记来自于神秘力量的祝福,“以兴龙散漫的性子,那两人至少还得再磨个一百年吧。”
“完了完了,你这么说我必定要给那小鬼准备红包了。为了赔偿兄弟的损失,你得和我去千红谷看看!”
自来到天界藏舌已多年不动用言灵,如今却为神皇破了例,若木顿时感觉自己被比下去了,他可是任何事都要争第一的人物,这就把人拉着要出门。
然而对他这话藏舌却是忍不住侧目,千红谷这种定情之地你和兄弟去?这人到底是装傻还是真的是根木头?他在星月楼待了这么多年就是来和他做兄弟的?
若木这人外表看似简单,其实特别会隐藏自己情绪,藏舌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了仍是看不透他的心思,想着左右拗不过他,便也只能应道:“至少让我收拾行囊……”
“收拾什么,我已经等不及把那地方变成森林了!”
他这话出了口自然是没空带行李了,果然若木这就痛快地把人给拉了出去,脸上满是终于可以外出搞事情了的兴奋。
瞧着他那高兴神色,藏舌还是想不明白这种按捺不住性子的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在星月楼停留这么多年,唯有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指在他手上写道——在别人的定情之地种树,你可积点德吧。
他在夜风里坐得久了,手指很是冰凉,落在皮肤上若木只觉凉丝丝的,完全没去思考他写了什么,只是回头看着那自己最熟悉的少年面孔露出的内敛笑意,心中不自觉想着,如果这个人能一直这样笑着就好了。
若木素来就是个直爽性子,如今也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这便笑道:“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明明这么年轻整天摆出看破世事的老头子模样作甚,来,给大哥笑一个!”
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句话,藏舌很是怀疑地瞧了他一眼,一时也无法确定这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唯有在他手臂上写道——你在调戏我?
指尖隔着衣物滑过的触感若有似无,若木只觉有什么酥麻的触感从皮肤传到了心底,可又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他只知道自己并不介意藏舌一直在他身上写字,嗯,如果能让他取代纸的存在就太好了。
不过,遐想归遐想,若木也反应过来这话好像不是兄弟之间该说的,下意识地就不想被这人厌恶,立即讪笑道:“我这个人历来是不大正经的,如果让你不高兴了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尽量注意。”
唉,这个怂货,每次刚开个头就退缩了,就他这样还想调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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