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些不确定。
他的手抖了一下,刀片没入到更深的地方,更多的血流出来,沿着刀片滴落。
闭嘴,闭嘴,不要喊我。不要喊我——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我在车上,信号不好,你有说什么吗?”
电流的杂声滋滋作响,那个人的声音也模糊起来。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火花烧得他握刀的手指疼痛起来。他蜷缩起手指,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仅仅能维持它待在原处。
“我——”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阿姨最近还好吗?外公外婆也很想你们……其实你要是不愿意回来,我也可以过去找你。我快到酒店了,噢我忘了说,我现在在东京,旅游,一个人,本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来的,可之前打不通你的电话。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我八月就要动身去那边了,想在走前再跟你见一面。”
想见你。
闭嘴,不要说了。我不想见到你,不想让你看到我这幅模样。
啪嗒。
美工刀掉在地板上。他站起来,径直走到窗户边,将还未终止通话的手机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过了几秒钟,远远地从楼下传来声闷响,而狭窄肮脏的房间再度回归静寂。
“……”
黑色的群鸟扑棱棱地飞起来,遮住了天空中的太阳,然后它们碎裂成了无数细碎的灰烬。
他茫然地环视四周。世界剧烈地旋转,在皲裂的缝隙里露出真实的模样。
落日的余晖均匀地在房间里铺陈开,就像是从静脉里流出的滚烫鲜血。墙根附近的地板上还残留着胶带贴过的痕迹。吊灯,吊灯上已经没有麻绳和吊着的女人了。
——我究竟在做什么?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伴随着这可怖的真实感,所有的痛苦又回来了。它们变本加厉地往他的脑子里钻,像细长的寄生虫,要吮吸干他所剩无几的最后一点快乐。是的,真实和疯狂是相向而生的一对兄弟。
没有什么解脱,也没有什么安慰,只有对他回以凝视的深渊——死亡诞生于此。
在一片虚假中,只有迫切想要再见到这个人的心情是真的,也只有这个了。
在他已经一无所有的此刻,他跪在地上,终于因为恐惧、痛苦还有想念,泣不成声。
他要活着,他必须要活着。
“我记得。后来你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手机被偷了,我才释怀了一点。”
回忆起那通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电话,尹时京静静地说。
太阳的暗面,月球的背面,他们所见到的狭隘一面,以及另一个人一无所知的那面。
拉长了、扭曲成莫比乌斯环的时间,他们在正面和反面踽踽独行,明明有短暂的一刻无比接近,却永远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圆。
“你猜那天以后我又给你打了多少次电话?”
他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次那个号码,早上、中午、傍晚、凌晨,东京、京都、大阪……从一天打六七次到想起来才打一次,一直到作为应答的电流女声由关机变成空号,他似乎终于接受对方已经彻底走出自己生活的事实。
九月份,ucl开学,作为新生他有许多的事情要忙。教授和讲师无比严格,其他的同学都很努力,他当然不能例外。某天夜里,写完论文的他在客厅沙发睡着了,接近凌晨时翻身醒来,第一反应就是从身下找出手机看时间。兴许是做了朦胧的梦,他的手快于大脑,恍惚地在键盘上输下了一行数字——是那个早已无人使用的号码。
台灯的光很黯淡,窗帘模糊成,手机屏幕晦暗的荧光映照着他因熬夜而憔悴的脸颊,回忆起遥远的旧事,他忽然干渴得无法自己。他一直对那个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yù_wàng,但至少此刻,他再无法欺骗任何人,他对那个人绝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模样。
直到将近两年后的假期,他回国看望住院的外婆,无意从她的口中那里得知对方的音讯。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未跨越臆想中的千山万水,只是一趟短途航班,一次火车旅行。
“听外婆说你,我才知道,你明明可以联系到我,但是你没有。”
——你明明可以。
尹时京的语气里有悲伤,有遗憾,却唯独没有怨恨。
“对不起。”
萧恒抬起手,环住他的背脊,低着头,“我……我……”
“没关系。”像是已经猜透他未能说出口的那句话,尹时京一顿,“我本来以为我很生气,但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刻,见到你不加遮掩的喜悦,我又觉得理由不那么重要。我可以接受你不喜欢我,可以接受你和别人在一起,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在这里……”
——只要你还活着。
“我想去见你,又不敢。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
尹时京的剖白给了他勇气。
在那间肮脏狭窄的房间里,回归现实世界的他再骗不了自己。
他渴望尹时京,无论是爱还是别的感情,他都渴望这个人。
但那个时候他太惊慌了,惊慌到根本无法发现那些已经显而易见的东西。
“我害怕将你也拉进泥沼,我害怕我忍不住像她一样,在你身上寻求一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你都没有试过,我明明求之不得。”细碎的吻从耳根滑到下颌,尹时京模糊地说,“我多希望你能再需要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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