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鸿:“……”
两人在山腰相逢,唐淮意一脸痛苦地捂着胸口“哎呦哎呦”。虽有装模作样夸大其实之嫌,但丁鸿看得出,他并不全是装的。
显然是刚才为了回应他,唐淮意的旧伤复发了。
“我去山下放了点东西,好叫别人上不来。”他道。
他们随便落的这个小山包青山绿水,一览无余,毫无险峻可依,委实不是一个惯逃犯的会躲藏的地方。
丁鸿问:“你放了什么?”
“瘴气。有人追来,就把他……噗。”唐淮意两指一掸,指间冒起一阵浅浅白烟,烟升到最高处才泛起骇人的浓绿。这样看似山间寻常水气的烟雾最为致命,教人防不胜防。他拉住要下山的丁鸿道:“哎,别去,你看不了。”
丁鸿:“何为‘看不了’?”
唐淮意不肯深谈,反而一勾他肩膀:“走,那边有条河,洗个澡去!”
春日里的风虽暖了,可水仍是冰的,尤其这河还在山北背阴处,水冷得刺骨。
冷些好,静心。
丁鸿泡进水里,静候水流带走他一身尘寰俗垢,任这源源不断的凉意穿透他的肌肤,直抵他的心房,最好能冻住他一颗动荡的心。
“哎,太凉了——”
心还未静下来,又被搅起了涟漪。
唐淮意脱了衣服,大大咧咧地站在浅水里,水深不及他的膝盖。他双手抱在胸前,用脚朝河中间踢水:“这怎么能下水?你去给我寻个舀子来!”
唐淮意踢得挺准,丁鸿脸上被溅到不少,打湿了额发,顺着脸颊向下流淌。他安之若素,煞有介事地说道:“这里的水只上层冷,底下就不冷了。”
唐淮意:“当真?”
丁鸿没说话——当然是假的,这儿又不是温泉。
唐淮意一扬眉,试探着朝他走去:“要是冷了,我可把你衣裳扔水里……”
水底圆石上长有青苔,滑腻不堪行,他往水里走来时两臂一抬起,丁鸿才第一次看到他胸前的伤。那只是最普通不过的皮肉伤而已,可能是剑,也可能是匕首之类造成的,利器入体却没贯穿要害,这才给他留下了一条命。只是那伤处结痂被撑裂,再结痂又裂,面上看着皮快长好了,其实里面已驻下隐疾。
就是这样一道伤,让此人连大喊一句话都要疼上半天。
难看的疤瘌如同一块素锦当中沾染了污迹,教人惋惜不忍睹,却又无法忽视。
这人今天沾水,明天翻墙,害得伤处如是崩裂了一次又一次,再裂开可就要命了。
丁鸿也朝浅水走,两人之间不足一臂时,他伸出了手,抵在唐淮意伤痂前:“别动。”
或许是在冰冷的水中浸过的缘故,他的手甫一触到唐淮意的胸膛立刻如遭烈火灼烤一般,被烫得微微颤抖,本能地想要缩回来,可这是他第一次对栖霞之外的人传功疗伤,不知该几轻几重,唯恐出了闪失,只得硬是顶着无法对旁人诉说的煎熬忍了下去。渐渐的,不光他的手掌被那个人灼伤,似乎他整个人都被唐淮意胸前的火烤透了,甚至比那人更烫,更热。
“可以了吧。”良久,唐淮意歪了一点头,垂眸寻找他的视线,“我不曾善待你,为何一再帮我。”
唐淮意问得很轻,丁鸿脑子里却嗡地一响。他猛地收回手,不慎脚底一滑,两人一齐跌倒在水里。
丁鸿自栖霞而来,水性自不必说,唐淮意显然也会游水,单手拉住身边的人,一蹬河底,不慌不乱地就要浮上去。
可还未等他出水,丁鸿倒把他拉回了深水中,压住了他的肩膀。
咕嘟咕嘟咕嘟。
两人之间冒出大串的气泡,唐淮意的口型像是在问:这是何意?
大约是他早已习惯了各种突发情况,猛一被人拽下水还反压在身下,背部几乎触到了河底大大小小的圆石,仍然临危不乱。他就这么躺着,没有挣扎,朝对方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可问丁鸿,丁鸿也没有答案啊。
水底凉透了,像藏了无数个针尖一般,狠狠扎进人骨头里,若不是唐淮意伤口已愈,他绝不会把这人拉下来。
他不知自己想做什么,他只知道寻常人在水下不可能呆得太久。于是他抱住那人,一手捧住他的脸,以口渡气。
他的气息能有多么绵长,两人就在水底躺了多久。
待到出水时,丁鸿已冰得透彻,反而感觉不到冷了。唐淮意更是面色苍白,一脸错愕地盯着他,浸湿的头发帖在脸颊湿乱不堪,唯有那双唇泛着淡淡的雪青色,如同悬崖边的风信子——那是这荒凉河畔唯一的一点春丨色。
丁鸿身上凉,心却热得情难自抑。他两手捉住唐淮意的肩头,又覆了上去,两人的唇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谁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开口,已是近夜。
天幕透着一点微光,漫上来的云一层比一层灰,眼看就要天黑,或许还要下雨。唐淮意隔着火堆在“叮叮”、“吱吱”凿磨着什么,丁鸿始终没抬眼看——那对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就如同这个人的霹雳炮、瘴气、利刃,他至今都不知他平时藏在哪里,也不知他是如何避过宋衍河的阵法一样。那是他走不进的世界,多看无益。
一直到天暗了下来,那人丢过来一样东西。
丁鸿只闻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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