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已经离开这里很久了。
陆小凤点亮了烛火,他静静地环视着屋子。
花满楼常用的那本金字镂刻琴谱还摊开在琴架旁,他最喜欢的白瓷茶具如往常一样摆在桌上,就连他常坐的那把沉香木椅,木头的纹路也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他的气息弥漫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他的人却已不在这里。
陆小凤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走过去在那把椅子上坐下。
他已连续赶了三天的路,从锦州回到这里。
他走的时候正是春日,常州城内繁华似锦,他回来时已是夏日,常州城内哀鸿遍野。
朱青青没有骗他,朱恪的大军确实将城外围得密不透风,而城内也确实疾役蔓延,粮食短缺。
他趁着夜色施展轻功,越过大军重重包围进到城里,他所看到的一切却无一不在触动他的内心。
往日繁忙的孟河再无船只往来,熙熙攘攘的街道也毫无人烟,入夜后的常州,静得仿佛一座空城。
这个古老而繁华的城市已没有丝毫生气,饱受饥饿与疾病折磨的百姓奄奄一息,每一天都有无数人在死去。
济州撤退的部分残军还在苦苦支撑着城内的防守,将士们却也在不断染病倒下。
此刻,陆小凤望着这因为没有了花满楼而变得空空荡荡的屋子。
他忽然觉得无比疲惫,他忽然很想在这张舒适的沉香木椅上好好地歇歇脚。
但他知道他不能,就像花满楼离开小楼是因为他的责任,他此刻担负着和花满楼一样的责任,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就是要从他肩上分担起这责任。
夜更深了,陆小凤走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他在寻找花满楼。
每个城市都有那么一些神秘的地方,它们属于一些神秘的组织。它可能是城中最豪华的客栈,也可能是路边一间不起眼的小店。
江南花家在城中做着无数的生意,和三教九流之人都有往来,当然也拥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陆小凤正在向其中一个走去。
那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店,任何人从街上走过都不会多看它一眼。此刻,这间店铺早已经歇业,陆小凤却敲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良久之后,门竟然真的开了,一个举着油灯的伙计站在门后。他本有些疲惫,有些不耐烦,却在看清陆小凤时立刻露出了笑容。
他惊喜道:“陆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陆小凤的眼睛也亮了,他的运气着实不错。
他微笑道:“花瑞,你既然在这里,你们家公子想来应该也在。”
花瑞已忙不迭地将他让进屋里:“陆公子猜的不错,七公子此刻正在后院与众人商议事情。”
他引着陆小凤向内室走去,娴熟地打开墙上的一扇小门。
这店铺后面竟藏着一个小小的院落,此时,正屋的窗户还亮着灯光。
花瑞还未进去通报,陆小凤已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
花满楼自屋里走了出来。
他消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他身上穿着的素色布衣,已显得过于宽大。
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已太过操劳,他承担了太多的责任与磨难。
但他的神情却依然那样清雅,他的笑容依然如春风一样和煦。他温润如玉地站在那里,便如同一道月光。
他对着陆小凤微笑道:“陆兄,好久不见。”
陆小凤静静地看着花满楼,他方才还感到孤独而疲惫的心,此刻却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终点。
他慢慢地笑了,他走了过去,揽住了花满楼的肩。
他轻声道:“花兄,我回来了。”
花满楼的眼眶也有些潮湿,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但终究只是化作了一抹微笑。
陆小凤却已明白他的心,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与他一起走进屋去。
屋子很大,却只亮着一盏灯,灯下坐着几个人,陆小凤认出他们是花家钱庄的钱老板、粮铺的米老板,以及药铺的孙老板。
他们本来眉头紧锁,但一看见陆小凤进来,却都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性急的钱老板已站了起来:“陆公子,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他看了看陆小凤身后的花满楼,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道:“你帮我们劝一劝七公子吧。”
陆小凤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才微笑道:“你们家七公子,我也是劝不了的,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们要我劝他何事?”
米老板性子一向沉稳,此刻声音里也有了些焦急:“陆公子,你今日回来,应该也看到了,昭平王围困常州已有一月时间,一月前他便派人在存放官粮的仓库中纵火,又烧了我们所有的粮铺,大家拼死才抢救出来一点粮食……”
他说的太急了,不由地停顿了一下,钱老板已接过话来,继续道:“城中百姓本就余粮不多,没过几日,很多人家便断了炊,七公子吩咐我们将余粮全部拿出来,在城中设了粥厂以赈济百姓,只是城中有五十多万人,这点粮也是杯水车薪,现在已经所剩无几,算来大概也就只能撑过明日了吧。”
孙老板也叹了口气,开口道:“城中断粮之后,许多老弱妇孺身体支撑不住,便相继去世,坟场都在城外,因为无法出城,所以只能草草掩埋,再加上天气炎热,很快疾役便蔓延开来。”
他顿了顿,又道:“七公子又吩咐我拿出全部药材,设义诊为百姓熬药治病。只是,因为草药不易存储,因此日常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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