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规规矩矩地在饭跟前坐下,安安静静地吃着。姚简就坐在旁边,有意无意地打量他:宋小武长得标致是够标致:大眼睛,双眼皮,睫毛浓密,鼻子挺秀,外加一张菱形嘴,可惜没什么气质,倒被这一身衣裳给降住了,活像是刚被哪个富婆包养的小白脸儿——连白都不够白。
“把他的头发吹上去。”宋小武吃饱了,刚擦完嘴,就被一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造型顾问”给带了过去,姚简则嘱咐了这一句,走开了。姚家当然没工夫也没兴致培养什么私人的造型顾问,不过这位专业人士也是长期为这一家人时不时上.门.服.务的,和私人专属差别不大。
宋小武晕头巴脑地再出来时,一头乱毛也像姚简那样全部被收拾到脑后头去了,不过还是和姚简那种一丝不苟的梳法略有差异:他这头发要稍微蓬松自然些,显得更年轻。二人这会儿站在一起,乍一看还真是两兄弟,尽管内瓤儿依旧是云泥之别。
等姚家老爷子准备动身了,兄弟俩连忙跟上,一左一右扶着父亲上车,两辆警卫车一前一后保驾护航,往某下属酒店出发。
老爷子其实一点不老,刚过知天命的年纪,头发新染过,一片乌黑,又保养得宜,往少里说十岁也没有谁会怀疑。只不过前段时间因为“三高”一时没注意控制,住了几天医院,忽然生出一种人生虚妄之感,想想自己年过半百,夫妻情分淡泊,就只有一个儿子,又优秀得太过,不是能够放下架子承欢膝下的,反复喟叹几回,电光石火之间记起自己早年还在基层锻炼时,一时fēng_liú,在外头留了个小儿子,算算年纪应该不怎么大,如今家中事务,再没有更长一辈来逆他的意,便起了心思,将这“沧海遗珠”给认回来,以享天伦之乐。此时见这一长一幼两个孩子,青胜于蓝的也有,乖巧温顺的也有,都坐在自己身边,不由得老怀甚慰。自觉亲切地对宋小武道:“小武,一会儿大家都要叫你的大名了,可别反应不过来啊。”
宋小武被领进姚家,按老爷子的意思,自然该姓姚,名字也得改。宋小武心里虽不怎么乐意,也知道这老头看似随和,上位者的姿态摆了这么多年,早溶到骨子里去了,根本没给自己反对的机会,便笑嘻嘻道:“可我这名字都叫了二十几年了,就留着当小名儿吧,省得别人叫我,我还反应不过来呢。”老爷子一想,也就答应了,从此定下宋小武大名姚笃,家里人还叫小武。
刚踏进酒店大厅时,宋小武还是难免有些紧张:他当了二十几年的升斗小民,什么高级领导人,除了有空在电视新闻里看两眼外,哪里妄想过有一天见着真人?好家伙,还不止一个!
他差点被平地给绊了一跤,幸亏自个儿扶着老爷子,倒借着他老人家给稳住了。宋小武没出息地眨巴眨巴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让处于持续空白状态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好吧,他确实不止“有点”紧张。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琢磨,姚家老爷子究竟是有多大的来头?
真没人告诉过他,反正他从被一群看着挺高级的保镖从饭馆儿给揪出来,到糊里糊涂就做了个亲子鉴定,再被领到一栋看着挺低调但好像又处处透着高级的房子里,被一长得挺年轻的老头子告知“我就是你亲爹,赶明儿就回来陪爹住”,也就是眨巴几下眼睛的工夫。姚家可能有不小的权和不少的钱都是他凭那栋房子和那些“保镖”来接他的车猜的——宋小武没多少见识,但关键时刻直觉比动物都灵。
姚老爷子甫一露面,满大堂的人都齐刷刷地站起来了,仿佛雨后的蘑菇一眨眼就从地里高高低低地冒出头来,且纷纷意欲上前打招呼。宋小武没姚老爷子和姚简那份从容的气度,尽管猜着了这些人多半是还在某种圈子的边缘挣扎着努力往中间够的,在姚家人眼里——不,根本就还轮不到他们进入姚家人的眼里——却究竟没忍住往那一堆人里瞟上几眼,方才在一片刻意压抑过了的“嗡嗡”声里跟着前面二人往里间走了。
“老姚!多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来来来,咱们接着下上回那盘棋?”里间的气氛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所有人的态度都太像正常的老朋友老伙计了,所以宋小武不免觉得这里头比外头还要不正常。
姚老爷子笑眯眯地走到招呼他下棋的那位花白头发的老者面前坐下,又对站着的兄弟二人道:“给各位叔叔伯伯问个好,你们年轻人就自己乐去。”
宋小武还没琢磨出这话有什么深意,便被姚简带着挨个地叫起了“某伯伯”、“某叔叔”。在场的哪个不是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都心知肚明这老姚总不可能指着眼前的年轻人明说“这就是我当年惹出的fēng_liú债”,也不可能让他享受大儿子那样的待遇,从政从商都有上头的政策扶持——即便姚家愿意,上头也不愿意——不过是让小儿子在这圈子里头混混脸熟,以后有什么事劳大伙儿多照顾着些的意思。于是脸上神色都非常淡然,含笑点头“嗯”一声作数。
宋小武毕竟是吃亏在了没见识上头。面前这些人的的确确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然而尚没有到金字塔尖那仅供一人立锥的位置,几乎没怎么在电视上出现过。宋小武虽然知道老爷子特意让他去打个招呼的必定是大人物,到底没胆量猜到那么高的身份去。
故而相比之下他还是觉得外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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