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她震惊地看着熟悉的胎记,只觉世间之事实在不可思议,颤声问丁香道:“你这里有没有铜镜?我,我想看看我自己。”
丁香怔了怔,随即想到女孩子多半爱美,小姑娘脸上也挨了两下,想必要检查自己的容貌可有受损。她见朱弦实在急切,将喂了一半的粥放下,起身去妆台取了一面铜镜过来。
铜镜中,现出一张稚嫩的面容,乌眉如黛,明眸璀璨,原该是个标致的小美人,只可惜鼻青脸肿,皮肤黑而粗糙,还缺了两颗大门牙,和“美”这一字无论如何都搭不上边了。
朱弦悲伤地发现:这个莽撞的,好打抱不平的傻丫头赫然是过去的自己。
她想起来了,八岁那年,正当换牙的她随回京述职的父亲看望祖母,祖母见到她的模样,差点没晕过去:她漂亮可爱的大孙女,不过去了西北一年,就从一个粉团子变成了黑炭头,还是个缺了牙的黑炭头!
祖母下定决心要把她变回淑女,赏了她不少适合小姑娘穿戴的首饰和衣服,银镂水仙花绞丝镯子就是其中之一,她爱它精巧,那一段日子常常戴着。
后来父亲准备离京回凉州,临行之前,携她去西华坊游玩,结果父亲经过一棋铺,见有人对弈,在旁看得入了迷不肯迈步。她在一边等得无聊,瞅着人不注意,就悄悄溜了出来。
经过一条小巷时,听到了男子的怒吼声与年轻女子的苦苦哀求之声。她心中好奇,悄悄过去看了一眼,就看到被堵住中间的布衣少女楚楚可怜的模样。她不知怎的,想起娘亲跟她讲过的行侠仗义的故事,脑袋发热,就冲了进去。
结果这一年来她虽然跟着娘亲学了些三脚猫的武艺,可毕竟年幼,根基不牢。初时仗着身手灵活还能占些上风,时间一久,她力气不足,对方又熟悉了她的武功路数,很快就对方抓住,恶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她的脑袋磕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顿时血流如注,背过气去,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的失踪让朱家炸了锅,祖母因此重罚了父亲,又不敢声张,悄悄让人寻她,却始终没有一点音信。后来,还是她自己主动找回家的,身上的衣服首饰却全都换了一遍。家人问她失踪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
回到凉州后,娘亲因这事和父亲生了好大的气,后怕之余,本来不愿传给她的内功修行心法也破例传给了她。她倒也算是因祸得福。
难道说,她要寻回朱家去,等八岁的自己回来了,现在的自己才能离开?可她现在这个模样回去,怕不是要把祖母和父亲吓坏吧。而且,如果八岁的自己一直不回来,难道她要一直在这个身体里呆下去,那现实中的她该怎么办?
她咬着唇,踌躇难决:或者还是等伤养得稍微好一些,不那么吓人时再回去?扮演八岁时的自己,她应该能胜任吧?
*
春日暖暖,微风徐徐,正是怡人之时。
小而破旧的院子中,院门紧闭,静寂无声。院中的老槐树枝叶沙沙,摇碎一地光影。朱弦愁眉苦脸地倚着树干抱膝而坐,忧心忡忡。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伤势一天天好转起来,已能顺利地下地行走,却始终困在八岁的身体中,没有回去。
她不由有些慌神:她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难道她竟回不去了?
如果真是这样……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脖颈上的一根红线,顺着红线拉出挂在其上的一枚玉坠,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玉坠是她梳洗的时候发现的,呈水滴形状,一道长长的裂纹爬在玉坠上,裂纹中隐隐透出血色,显得异常诡异。
和谢冕的那枚玉坠一模一样!
为什么自己身上也会有,还是就是谢冕的那枚?她竟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过这样一枚玉坠!
不对,她脸色微变,忽然想起,她小时候曾经有过一枚玉坠的。也是在她八岁刚回京城的时候,祖母带她去南郊的大慈恩寺祈福,巧遇大慈恩寺的高僧洞慈法师。洞慈法师见她活泼可爱,赠了一枚玉坠给她,说可保平安。后来那玉坠也在她失踪后不见了,那玉坠究竟长什么样?她拼命回想着,只隐约记得那玉坠晶莹剔透,通体无瑕,绝没有血色的裂纹在上面。
可她现在身上的玉坠却变成了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此时再想起洞慈法师当初意味深长的笑容,朱弦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洞慈法师知道玉坠的秘密?那她是不是该去一趟大慈恩寺?
她望了望四周的院墙,简陋的屋子不由犯了难。大慈恩寺她自然是去过的,但那时是作为朱家的小姐,出入有车马,行动有仆妇。可这会儿她年幼力弱,还受着伤,总不能自己一个人穿过大半个京城走过去吧?
她叹了口气,只有等在流芳阁做活的丁香回来再说了。不得不说,丁香虽然有种种毛病,对这个“恩人”倒真是不错。不管是吃的用的玩的,总能想到她。
唯一不好的,每天都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回来则越来越晚,她要是没睡,还要揪住她滔滔不绝地告诉她谢公子今天有多温柔俊美,月容姑娘又得了他什么彩头,谢公子今天对她笑了笑……整个一怀春少女的状态。
被迫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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