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乐平低头思索了一番,才抬起头来对王笙说:“你要从这个暑假开始准备了,毕竟英国那边的要求挺高的。要是你考不上,我只好一个人去了。”
“要是我考上了,我们能住在一起吗?”
“可以,不过我不像你,到时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住便宜的公寓,你要是抱怨一句话,我就把你扔出去。”
“不委屈不委屈!”王笙兴奋地回答,他两眼发亮,仿佛美好的愿景就在眼前。想象了一下未来有可能在英国的日子,不由得说道:“我都等不及快点到那一天了!”
他抓着施乐平的手,一边说:“你在学校里努力地学习,我就在小酒馆里拉小提琴赚生活费,交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再组一个古典摇滚乐团!”
施乐平看着他,满脸的不相信,他打趣道:“大少爷,你别想了,先考上再说吧。你要是考不上,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跟着我住的。”
“那我在附近……”他想说那我在你附近租房子,也要和你一起生活在英国。施乐平抢白道:“你要是考不上学校还死皮赖脸地跟着我,那我就跟你绝交。”这话一出,把王笙的后路都给断了,本来他只是想想,考不上偷偷跟着去也不是不行,现在必须硬着头皮考一考了。施乐平到底还是了解他,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认真起来。
这句话把王笙喉咙里所有组织好的语言一并堵死了,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施乐平拍了拍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对他说:“还愣着干什么?走啦。”
王笙问去哪里,他不大乐意地说:“虽然我不想见到我妈,去看一下很多年不见的弟弟也好,也不知道他和我长得像不像。”
王笙听了,也拍拍屁股上的草站了起来,对他说:“那就走吧,我也想见识一下你的天才老弟,看他的手指有没有比常人多出一根来。”
“什么话,手指多出一根还怎么弹琴?”
见施乐平有点怒了,王笙赶紧描补道:“我错了我错了,不该这么说你的小老弟。”他从后面推着施乐平前进,一边说:“走快点走快点,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正走着,班上的另一名同学把王笙给叫走了,说是施密特教授找他有事,王笙一路抱怨着跟那个人走了,只剩下施乐平一个人,接下来他要一个人面对最陌生的两个家人。王笙在的时候还能拉他来壮胆,现在就他一个人了,迈出去的脚步也显得无比的沉重。
见面的时候该怎么称呼她?还是叫一声妈,尽管她很多年都不在意你。或是看都不看她一眼,以表示你的愤怒和抗议?
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就原谅她吧。
绝不!绝不!
再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儿子,她也是你的母亲,这点是永远无法改变的。
他就这么满怀心事,一路低着头,沿着走廊来到了父亲的音乐室门口。还没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人激烈的争吵。门是敞开的,一位看起来很眼熟的少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墙壁。
墙壁有什么好看的。他这么一想,心里蓦然一跳。少年转过来看向他,眼神空无一物,并没有认出他是谁。
“阿……阿衍?”施乐平不确定地叫道。
被他叫做“阿衍”的男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音乐室的争吵声停了下来,就在此时,施乐平听到了两声抽泣。多熟悉的片段,在他仍懵懂的儿童时代,这样的戏码在家里每天上演着,直到这对夫妇离婚。施乐平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女人的脸,光听到那两声虚伪的哭声就让他作呕。你听,果然,父亲又妥协了。潇潇站在音乐室里,看着面前的两人把她当做筹码来谈判,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无法决定命运的人还有走廊上这一位,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无所谓,怎样都好。
施乐平顿时生出无法遏制的怒火,不止是对他十几年没见过面的母亲,更是对他那软弱无能的父亲。他一把推开了门走了进去,指着潇潇冲自己的父亲大声地吼道:“爸!你就这么同意了?你问过她的意见没有?”
“我和你父亲在说话,谁让你进来的。”那双美丽的眼睛,鲜红的嘴唇,吐露出的语言却处处透着冰冷,这就是她对十多年来一直无视的儿子说的第一句话。
施乐平自嘲地笑了,多么庆幸,没让你青眼有加。他没有看她,而是继续对自己的父亲说:“潇潇还小,现在不应该让她过早地接触这些,再等几年吧,爸。”
他不是没见过在音乐上夭折的所谓天才,小的时候他父亲跟他说过“伤仲永”的故事,他怕潇潇在这个女人的手里会变成不要命的赚钱牟利的工具。毕竟是亲生儿子,对她的了解施乐平还是有的。
但无论他怎么据理力抗,他的父亲仍然固执自见,不愿意接受他的意见。潇潇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但当他的母亲扬着胜利的嘴角大步迈出门时,潇潇还是向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感谢他刚才为自己做的一切。
施乐平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抗争?”
“我抗争什么?”潇潇苦笑道:“当你的母亲打算来维也纳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要跟着她走了。”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吗?”
“不,我改变不了结果,只能试着接受它。”
“你才十六岁,我担心……”
潇潇笑了:“你这话说得真像我哥哥,虽然我没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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