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
办公室安安静静的,林声走过来,头绳上的黄铜星星打在一块儿,发出非常轻微的叮铃声,因为太/安静,所以听得见。
很清晰。
林征望向林声介绍她:“这就是念初,等会你带她去教室。”
林声了然,偏过头对郑念初露出微笑:“你好,我是林声。”
如果不是这可以平视的身高,郑念初都要以为她是妈妈了。渐渐模糊的记忆似乎找到了可以附着的实体,那种温柔的面目正被一笔一笔刻画,加深,往眼前来了。
没有得到郑念初的回应,林声歪了歪头,还保持着她清甜的笑容。
郑念初马上从混沌里把自己拔/出来:“郑念初。”
林声又笑了:“我知道。”
她垂眸,一缕头发从耳后掉到脸颊,还能看到嘴角与脸颊那种莞尔的弧度。
秀致,清丽。
与母亲的形象又一次割裂了,妈妈是温柔的,纯粹的温柔,在郑念初心里,记忆里,已经没有了别的属性。
纯粹的,十足十的温柔。
而林声,大概还掺杂一些别的性质。
郑念初的回应本身是冷的,叫她这一笑捂得有些笨拙的温热。没错,没有“你好”,也没有“我”,单单一个名字,既冷漠又没礼貌。
这不是郑念初想的,她没有人教导,又沉默寡言,说话做事全凭自己的理解与经验,偏偏她年纪尚小,又并无经验,才这样说话。
而林声指出的恰恰是她的鲜为人知的礼貌,在别人自我介绍之后给出回应,即使这个回应有些傻气。
在林征望已经向林声介绍过她后,还多此一举的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只是因为不会说话还硬要给别人回应。这是郑念初多年没有人教,自己摸索的礼貌。
这些礼貌里还有一些偏执的疏离:不好意思,和人相处太难了,请你远离我。这样一种距离感放在礼貌之前,叫听的人皱眉。
林征望都懂了。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叹息,脸上仍然和蔼:“行,看样子你们会成为好朋友的。林声,”他看向自己女儿,“在班里照顾照顾念初。”
迷糊地听完这些,郑念初还是面无表情。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林声照顾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别人心里需要照顾,这根本不是正常的转学生与新班主任之间需要用到的词语。
但她隐约能感觉到面前这两个人对她的善意。
不,只有老师。
林声的善意,她感觉不到。
听说小孩子对别人的态度与情绪都很敏感,七岁时尤敏到她家来,她就发现了对方对她的无视和敌意。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的感觉出了错,因为父亲曾一次又一次告诉她新妈妈是个温柔体贴的人,她信了。
抛开自己的第六感打算主动地出示自己的好感,自己的配合,然后被结果狠狠地打脸。
她的感觉是对的。
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这种敏感就不曾因长大而退化了,所以当她没有从林声身上接收到和笑容一致的好感与善意,她选择相信自己。
林声,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喜欢她。
可是面对着这样具有迷惑性的温柔属性,郑念初也无法马上收回她隐秘释放的亲近,就这样跟着林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这栋教学楼侧面就是操场。”
“每一层的尽头都有厕所,这个应该很重要。”林声笑,眼睛辉映着阳光,把阳光捻成星光,灿烂却不耀眼。
“我们班在四楼,从这个楼梯右拐,第二间教室。”
她们从二楼拐过半条走廊,上了四段阶梯,中间林声非常负责地对她介绍学校,食堂,宿舍,小卖部,没有因为情感而有半分的敷衍。
郑念初听着这些话,不愿给她过多回应,她要把那些偷偷释放的亲近一点一点收回来,直到双方对等。
就这样,她们到了林声所说的四楼右拐第二间教室,老师点头应允了她俩进屋。
很新奇,很陌生的体验。郑念初坐在教室里,坐在后排,尚能把自己从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剥离一些。可是墙壁在身后,她还是在这中间,被包围,被包裹。
周围的人她都不认识,但是他们之间却互相认识。他们是相同的,只有她一个人不同。
他们是一群家养的鸡,她是一只外来的鹤,又或者她是那只家养的鸡,被放到一群野鹤之中。总之他们背对着自己,把视线折射在老师的眼镜上偷偷看过来。也有的直接转头,从旁边斜着眼看她。
实际上她不觉得局促,她只凝神去听老师的课。
这是一节数学课,她擅长这个科目。就算没有书,她也不担心淮海市会有比她之前学校超前的内容,数学是高中以前都是循序渐进的,简简单单的代数与几何。
但是,虽然内容她懂,但是偶尔夹杂的方言却让她有些吃力。尤其是在同学们轰然大笑时,她微动眼神,瞧见一个班的状况,不知道刚才这个怪异发音的动词是什么意思。
这是,那位温柔的班长挂着她清甜的笑悄悄转过来看她一眼。顿时,这个笑点被她放过,也没有什么纠结的必要了。
第二节 课的预告铃打响时,英语老师抱着胳膊在门口等着交换场地。数学老师不经意瞥见那副眼镜后凌厉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半分钟内结束了上半场。
然而,中场休息已经没有了。
早秋的树叶哗啦啦地响,长到四楼只剩下一小尖树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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