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我的表态,也不需要我的承诺,甚至不愿意给我一个虚假的设想,决绝地宣告恋情终止。
我睁开了双眼,空姐在轻声询问我是否需要饮品,我要了一杯温开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
在宣告分手后的第二天,林丹妮就消失在了校园里,而我连她住在哪里都并不知晓,我们勉强还能够通过通讯说上几句,但她真正出国后没多久,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了,见面没什么期待,倒像是赶鸭子上架似的。
前任终究是前任,哪儿来那么多念念不忘。
林丹妮住在一个偏远的疗养院里,我同前台的女士简单交流了一会儿,她打了一个内线打电话,就表示要亲自带我去。
我跟着她的脚步,走过了庭院,停在一幢独立的木屋前,她示意我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我向她道了谢,跨步上了最后的几节台阶,推开了门,看见了许久未见的人——林丹妮躺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毛毯子,看到我也并不十分惊讶的模样。
林丹妮的变化非常大,我一直在张晨的身上找不到什么岁月的痕迹,却能在林丹妮的身上察觉一二。
我能看出她化了妆,她涂抹了艳红的口红,画了棕色的眼线,脸色打了一层腮红,但再美的妆容也无法掩盖苍白的脸色。
她大概生了很久的病,因而失去了许多活力,看着并不怎么叫人欢喜。我心里迅速地做出了判断,又觉得自己太过冷漠,毕竟眼前的女人是我的初恋情人,我或许该更加温情与心疼,而不是渐渐地升起一丝质疑的情绪——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见我几十年不见的前女友呢?
我很好地收拢住了情绪,关上了身后的门,我说:“好久不见,林丹妮。”
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话语中带着疲倦:“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在国内有个朋友,叫李婉婷,她见过你一面,回国后向我提到了你。”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林安妮说话的速度很慢,一点也没有当年跳脱的模样了,“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了她的疑问,但当她重复问我的时候,我意识到,她的问题其实是——“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说实话,半真半假地回答她:“国内有些让我烦恼的事,我出来散个心,又得知你生了重病,就过来看看。”
“谢谢。”林安妮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甚至还向我道了谢。
“不用谢,”我注意到了她手上的预留针,心里终于生出一些怜悯的情绪,“方便说说你的病情么?”
“你又不是医生,”林安妮轻轻地怼了我一句,像几十年前一样,她抿了一下嘴唇,但口红晕染到了唇线之外,带了些许的狼狈,“活不了多久了,有一天是一天,熬着日子吧。”
“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样。”
“你是不是想问我的家人?”
“没有。”
“我嫁过人,但生不了孩子,后来就离婚了,”林安妮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她显得很平静,“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每天做漂亮的裙子,后来生病了,就顾不上那边了。”
我应该说些什么表达感同身受的难过,但我又没有类似的情绪,因而有些尴尬地思索着社交辞令。
“你能来见我一面,我很高兴,真的。”
她像是发觉了我的窘迫,给我递了一个话题。
“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如果早知道你的消息,我会早些过来看你。”
“如果我没有生病,你得知了我的消息,会来这里见我么?”
她的问题突然变得尖锐,我也更加索然无味。
我并不是从前那个脾气很好,容易被拿捏的陈和平了,也会反问她:“你会主动去见你的前任么,还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甩了你的前任?”
她就不说话了,眼神一瞬间变得灰暗,蜷缩在躺椅上,看着有些可怜。
我想我刚刚的反应实在是太不绅士了,我分明是来探病的,总不能和病人吵起来吧。
于是硬着头皮说:“抱歉,我刚刚的态度很不好,我不应该那样说话的。”
“你这样很好的,”林丹妮别过了头,不再看我也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你总算不是老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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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该说是的,我早就不是什么老好人了,还是去反驳她么?
好人这个词听起来挺像在骂人的,并不是什么夸赞的称呼,连孩子都知道以后要当一个更爱自己的人,因为所有的人都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嘴上说说的是“善”,付出行动的是“恶”,好人破坏了其中的潜规则。社会集体中并不需要这样的异类,像一锅包裹严实的饺子中露馅的那个,总会有一双筷子将它夹起来、挑出去、先吃掉。
“我那时候喜欢你,就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林丹妮说着说着又笑出了声,“可我也担心你,害怕你一直这样,会被别人骗得很惨。”
“谢谢你的担心。”我的回答并不怎么情真意切,甚至有些敷衍。
她如果真的像她所说的那么关心我,那当年为什么果断分手,单方面切断了与我的联系?这么多年,她早有了新的恋人甚至嫁人为妻,这些话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陈和平,你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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